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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景点

探秘中国境外的“陕西村”。

东风 2024-10-14欧洲景点
……

这个“陕西村”,叫做米粮坊,位于中亚国家吉尔吉斯斯坦楚河州,距离其首都比什凯克约15公里,是一个东干人聚居的村落。东干人就是回民,清朝末年他们的祖先从陕西迁移到此。米粮坊的村民,仍然说着一百多年前的陕西话,他们叫做老话。

我是来比什凯克后听说米粮坊的,作为一个学语言专业、从事语言工作的人,我对此有浓厚兴趣,决定要找时间去一趟。

去之前也做了点功课,根据维基百科的解释,米粮坊这个词是吉尔吉斯语Милянфан的音译,转换为拉丁字母是Miliangfan;东干语叫Милёчуан,拉丁字母拼为Milyochuan。我问过村民这个词的意思,他们说是“рисовая долина(产大米的谷地)”。因此,我怀疑最早取的名字很可能是“米粮川”。遗憾的是,东干人已经不使用汉字、东干文全部都用俄语字母来拼写,村里也找不到任何历史记载,这个猜想已经无法考证。

2018年2月18日,我坐上了去坎特的班车。比什凯克到米粮坊没有直达班车,要先到坎特,再转车去。

在坎特汽车站上了米粮坊专线车,我坐在前排,听见有个小伙子在用东干话打手机,很像陕西话,我兴趣上来了马上挪到后排,跟他聊起来。

小伙子名叫易卜拉欣,姓马,他说“十个回民九个马”,旁边坐的是他弟弟。易卜拉欣在比什凯克的一家中资工厂工作,因为春节放假,他回米粮坊自己家里。我问村民过不过春节,他说中国的节日包括春节都不过了,只过伊斯兰的节日。

听听清朝时的陕西话,他打电话时夹杂着俄语,1分40秒后是我和他的对话:

谈到东干人迁移到此的历史,易卜拉欣说大概是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弟弟插话说是亚历山大二世)的时候,被满族人驱赶来的。也有部分自称是回族的汉人,一起定居下来。

我知道村里还有个博物馆,因为当天是周日,便问是否开放。易卜拉欣没听懂博物馆这个词,我改用俄语说,他马上点头,说带我去找管博物馆的人。

坎特到米粮坊距离10公里,因为路况不好,中巴走了约40分钟才到。村子很大,道路也很宽。到了一个路口易卜拉欣叫停中巴,招呼我下车,我问司机多少钱,司机指指易卜拉欣,用陕西话说:“给了给了。”

我要把车费还给易卜拉欣,他摆摆手说:“一块两块的,不用。”兄弟俩带我来到一家屋门口,叫了几声,出来一个老太太,她就是博物馆馆长爱莎。

爱莎家的院子:

兄弟俩向她说明我的来意,然后跟我道别。爱莎回屋换上厚衣服,马上带我去博物馆。一开始我说普通话,发现相互理解有点费劲,她说的是一百多年前清朝时的老话,而且是一种方言,跟现代普通话还是有不小区别。最终我们改用俄语交谈。

老太太听说我从广州来,说她的孙子曾经去过广州读书,他们都知道广州货质量好价格便宜。我再次问到东干人迁移的历史,她说是1877年迁来的,到去年(2017年)正好是140周年,所以记得很清楚。当时中国跟日本打仗,为躲避战乱,回族人的头领带领他们分三路西迁,到米粮坊的是其中的一路。

关于回民西迁的真正原因,我到网上查了一些资料,简单来说,清朝同治年间的陕甘回乱是直接原因,叛乱被平定后,部分回民西逃至俄国,他们是被从东边驱赶过来的,所以叫做东干族。当然,东干这个名称的由来,还有其它的说法,感兴趣者不妨自己上网了解。

易卜拉欣和爱莎都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年代久远他们已经不知道那段历史了吧。

说话间就到了博物馆,从外面看就是一栋普通民房,独门独院。院子里积满厚厚的雪,看来已经长时间没人来过。

中间那个就是王阿訇:

准确地说,它叫王阿訇博物馆,王阿訇(Ванахун Мансуз)是米粮坊人,苏联红军的一名军官,卫国战争期间参加了库尔斯克战役,英勇牺牲后被授予苏联英雄称号。博物馆有四间小陈列室,大部分展品与王阿訇有关,也有讲述米粮坊的历史及名人,全部内容都是从苏联时期开始介绍的,看不到任何跟苏联之前的历史有关的展品或资料。
最后一间陈列室,墙上挂了一幅画,内容说的是中国人和阿拉伯人通婚后,就诞生了第一个东干人。靠墙放着一张床,床上是炕,爱莎说这就是当时东干人的日常家居摆设。旁边书桌上,放着一些现代中文杂志出版物,爱莎曾经作为官方代表团成员访问过陕西,这些就是她带回来的。

参观完博物馆,爱莎请我在留言簿留言。两大本留言簿,最早的签名是在1982年,这可能就是博物馆成立的时间。来参观的中国人也非常多,我能找到最早的中文留言时间是1989年6月份,差不多30年前了,那时候苏联还没解体呢。从内容来看,他们应该是来开展蔬菜种植合作项目的中国劳务人员。

写下中俄文留言,我郑重向爱莎道谢,她邀请我一起吃饭,我说想自己在村里走走,就此道别。

说是一个村,其实面积很广、房屋多、街道也是四通八达,我感觉比一个镇还要大,只是比较老旧。因为下雪天气冷,路上除了偶尔有几辆车开过,几乎看不到人。村里有学校、幼儿园、派出所、邮电局、小士多、餐馆等等,一应俱全。

经过村里的电信局,里面有几个电话间,可以打本地或者长途电话,类似的电信局在1990年代的中国很普及。吸引我的是外墙玻璃上的文字,蓝色的是俄文,红色的是东干文,我试着拼读,果然读出了浓浓的汉语味儿,举几个例子:

1、俄文:переговорный пункт(电话站)

东干文:ДА ДЯНХУАДИДИФОН,转换为拉丁字母:DADIANHUADIDIFON,疑似汉语:打电话的地方。

2、俄文:местная(市内电话)

东干文:ПЫНДИДИ,转换为拉丁字母:PYNDIDI,疑似汉语:本地的

3、俄文:междугородная (长途电话)

东干文:ЧЫНПУ ЖУНЖЯНДИ,转换为拉丁字母:CHYNPU ZHUNZHIANDI,疑似汉语:城埠中间的

4、俄文:междунородная (国际长途电话)

东干文:ШЫНЖЕ ЖУНЖЯНДИ ,转换为拉丁字母:SHYNZHE ZHUNZHIANDI,疑似汉语:世界中间的

5、俄文телеграф(电报)

东干文:ДЯНБОЖУ,转换为拉丁字母:DIANBOZHU,疑似汉语:电报署

上面的疑似汉语是我自己根据发音揣摩出的,是否准确需要语言学家来考证。对于研究语言学的专家来说,东干话是一种弥足珍贵的活化石。

逛的差不多,准备回去了。我踅进路边一家餐馆,问在哪里等公交车,服务员小姑娘听不太懂,转身去叫人。没一会儿出来一个中年大姐,满脸笑容,从外貌到气质象极了中国国内某间大排档的老板娘,张口说的是俄语。我有意用普通话跟她说,她也改说东干话,就这样连说比划,同时夹几个俄语词,搞清楚了公交车站的位置。

刚到公交站班车就来了,四十分钟后回到坎特汽车站,下车后感觉有点饿,看见有一家“东干餐馆”,进去点了“干饭”和一个凉拌菜。干饭是东干语ганфан(ganfan)的音译,一碗白饭倒扣在一盘菜上,和盖浇饭正好相反。

东干餐馆里都是女人在干活:

餐馆里有几位顾客,都是米粮坊人,来坎特市内坐车时在此歇脚,见我这个“老外”,都很好奇,问这问那的,一位中年大妈的问题让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在中国是不是都是男人做饭做家务?”

饭毕,乘车回比什凯克。

初探米粮坊,由于天气不好,没见到什么人、也没看到什么景,希望以后有机会再去。

(2018年2月28日,比什凯克)

( 本文作者 : sys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