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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景点

旅途惹尘埃

东风 2024-08-30欧洲景点
……
藏地: 阿里
    走的前两天,一次聚会,饭桌上畅谈声彼伏。小春端起酒杯对我说:“祝你一路顺风”,语气庄严而隆重。这听似很平常的祝福,此时心生温暖难以抗拒。其实我一直想做一个低调 旅行人,可我总是喧声夺众。直到后来有的朋友就直接问我:“你怎么还没走?”。
    可我真走时是那样的平静,没有喧哗没有友人在旁。只有妻子心静的问:“什么时回?”。答案是若有若无的日期。还是那样她默默的站在阳台上看着背上行囊的我,渐渐消失在日出日落,人来人往的人行大道上。
喷气式飞机,把我从几千里外的家带到遥远而花果胜开的乌市。这里不是我的目的地,甚至也不是我的起点,是我的中转地。乌市似乎对我从来就没有陌生感,更象我的堂兄表妹一样的熟悉和一起成长过。这要源于从小对于 新疆葡萄干的向往和憧憬。可现在我已不在是为新疆葡萄干而来。走出机场已是抹阳余辉,夜色大地。刺眼的霓虹灯广告迎眼扑来,很特色的广告:乃歧酪乳品。它有一个响亮的广告语:铁木真的干粮。    在具有流氓地痞气质的机场室外保安指点下,用了10元钱到达了白桦林青年旅舍。推门进去,登记台里,两位白发老人正为象棋厮杀正酣。我要了最便宜的床,离开时顺口问了一句:“那里有吃的?”一白发头也不抬,手在空中一挥:“出门右转20米”。那是一家维族餐厅,一盘牛肉拌面下肚,草草收场,上床睡觉。
乌鲁木齐    乌鲁木齐以前不叫乌鲁木齐,叫迪化。是古丝绸路上最重要最大的集散地,上至西北通西方,下至东南到江南大海。历代王朝权贵不惜碧血黄沙,兵戈于地。今天看来一派娇腐淫逸,苍生兴达。站在这块土壤上很难想象脚下曾是风起云落,战马嘶咧,车撤旗猎。到达乌市的第二天,我那里都不想去。赖在床上一头偏睡,尽管太阳已经老高。在迷糊中,门被打开。服务员带着小庄进来看房,昨夜就我一个人睡在这十二人床位的房间里。小庄很礼貌的给睡在床上我打了招呼,我想我当时的形象一定差极了。小庄是一个很爱笑的 美女, 厦门人。庄秀大方,嘴唇上搽着淡淡的口红。小庄的到来我再无睡意,迅速起床穿洗好,这不是愉悦我的心情。是小庄把行李搬进房间时给我甩过来一句:“我一个人要去大巴扎和新疆博物馆,你去不?”.
   乌市是新疆景点的辐射中心,周边太多可观之处。我全然无意。我想去的正是小庄说的这两个地方。我固执的认为这两个地方是浓缩的新疆人文历史,何况还有美女相邀呢。小庄象导游似的把我带到新疆国际大巴扎。在巴扎广场上我和小庄达成协议,她先陪我吃东西,然后我请她吃肯德基圣代冰激凌。小庄拿着冰激凌一蹦一跳的去巴扎工艺品市场,女性不屈不挠的逛街精神再一次呈现出来,对她们来说逛什么并不重要。我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到:“注意你的包,这里小偷厉害着呢。”我却得到回头一笑。
    对游客占领的那些市场,我一向是望而却步。我在巴扎广场一个偏避的阳光角落里席地而坐,晒晒太阳,看着或忙或闲的维族人,人来人往,舒心惬意。新疆国际大巴扎是全国著名的维族人居住区和市场。巴扎,在维语里是集市的意思。巴扎周围的建筑是维族式,从中世纪到现代维式。所到之处,眼前呈现的是一片异国风情。下午二点,巴扎的清真寺。今天是星期五。是信仰伊斯兰教的维族人集体做主麻拜时间,大小男性维人磨肩接踵,人流滚滚带着小跪毯来到清真寺。主教阿红熟读古兰经的声音通过扩音机尤如虹钟,穿过大街小巷,透过那古老的城墙砖瓦,召唤着信徒。我坐在那阳光角落里,我分不清这个无始无终的信徒潮流,是在向中心聚拢,还是向四周扩散。如果你身临其中会觉的那些声音和人影是那样的疏离而远古。只有那阳光最熟悉不过。几个月后我和小庄在QQ上聊:小庄:“我不知道那天我怎么会和一个不了解的男人同住一房?”我回:“是啊,害的我好紧张”小庄:“哈哈,其实我看你象一个有旅行经历的人,不象那些年轻人 驴友,没啥感兴趣的话我回:“那也不是啊,那晚开始被你的马头琴吵死了”小庄:“那后来咱们不是谈了很多江湖(指旅途中)上的事吗?”我回:“是啊,不过不是在同一张床上谈的,隔的老远,黑黑。”小撞:“去你的吧,你们这些江湖好男儿就想着艳遇吧”我回:“哈哈,应该这样说:你不艳,别人还不遇呢。你很优质达标。”) 小庄:“哈哈,现在贫嘴,当初没见你怎么啊”我回:“我也就是一叶公,旅行中不宜分身,若再江湖相见我一定请你没请成的晚饭。”! 小庄:“我一直认为在在旅行中才象个有血肉的人,现在上班生活太麻木,说真的,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很愉快,谢谢。”我回:“我们会江湖再见的,我也一样,很高兴和你同房异床过,你很漂亮。”第2天下午我和小庄分开了,她去了北疆,我去了南疆。25天后我在神湖玛旁雍错时小庄给我发来短信:她已回到厦门家中。
坐上的士,司机问:“去那里?”    “汽车站,我要去喀什。”:    “哦,那就是南郊车站。”    车上放着刀郎的歌曲,司机是一位无所不谈上年纪的老师傅, 河南人。以前在新疆当运输兵,退伍后在乌市留下来开车谋生多年。老师傅手指着车窗外皑皑雪山说:“去天山玩了吗?”我慢慢吞吞的回:“没去,没时间。”在旅行中我没有什么确定的行程,只有方向。沿途的景致我率性而为,去留凭个人感7 |觉。“天山那美啊,运气好天池一般都能看见。”老师傅大声替我惋惜。“去的人多吗?”我顺口问了一句,这会儿我正想着今天能否买到去喀什的车票的事。“每年都有女人在那上面殉情。今年还听说有一女子被情人抛弃,在上面隐居了。人难过情关啊”。老师傅继续唠叨。听了这话,我不仅想起《白发魔女传》中的卓一航与狼群带大的奇女子恋衣裳。他们相爱许诺斯守一生。后来卓一航被奸人所害,并弃履了诺言。恋衣裳情断意绝上了天山,孤独的守着她自己* 的爱情,只到满头白发。想不到若干年后,海枯石烂的爱情在在这山中不断上演。    今天,我却与此擦肩而过。    到了车站,老师傅话中警意的对我说:“小心点,不要和站外的维族人还有拉客票贩子搭话。”我一脸疑弧的看着老师傅。“放心去吧,不要回头,不要怕,直接去购票处,买票就进候车室。:老师傅看出了我的不安。用手拍%拍我的肩说。#    每一个城市的角落阴暗面和阳光之处的士司机最为清楚。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他们,何况的士们一向都比较照顾象我这样的外地客,尽管有时照顾的方式不同。取出行囊离开了的士,我按着老师傅说的做,犹如身肩重但,要赴汤蹈火。眼前似乎四面埋伏,暗藏杀机的不归路一样。不过我的感觉并没有真实的发生,我顺利的买了票进了候车室。离开车还有30分种时间,放下行囊坐在侯车位上如释重负,心情愉快极了。有惊无险的事后总拌着旅途中莫名的快感,更重要的是就要踏上所有驴子们向往的南疆:喀什。(    车上很干净,车里全铺着维式地毯。上下双层长途班车,顺利的话到喀什那将是27小时后了。从乌市去喀什一般条件好的飞机,其次是火车,我选了辛苦的长途班车。我认为这样能更好的感观沿路上民风和风光。它能滋润我往后的回忆。在日渐干枯乏味的现实生活中,我迷惘旅行时。才会想起曾有过那段透出淡淡的江湖味。    在去喀什这段车旅中并不是平淡无味,在车中我是唯一的汉族,准确的说是土家族。我不想多写这段,是因为维汉微妙的关系所至,我受到不公的待遇。面对友善或冷漠甚至仇恨的眼光。我并没有怒言相薄,在我严厉提出要求和投诉后情况都以改变。这一切并不影响以后的旅程心情。我想告诉我的维族朋友们,我们都是在这个爱恨交错中认识这个世界的,慢慢长大,成为兄弟。

喀什提起喀什,我会想起古代关于西域最遥远的南疆驿站和著名诗篇。我对这塞外的印象起始于这些文学军事描述。脑中总是闪过的全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我想古代文人政客对塞外是一边忌惮一边神往的,不然他们怎么能把那么苍茫、辽阔的地方写的如此美丽而哀愁。却又奈何于中原。    经过28小时的驰骋,班车到达了距乌市1200公里的喀什。在西部任何县城汽车客运站大都是形象工程。外表出乎意料的好,而其里出乎意料的差。我花了不少气力挤下班车拖出了我的行囊,这是我没想到的。可能是这里人们习惯于这种热闹场面,或急于奔命回家与家人团聚。若大的停车场全是土石路面,几辆破旧的出租车在几十米外看着下车的人们。他们不大声拉客,靠在车上光冲着班车下来的人笑。我不急,坐在行囊上翻出我的地图本,上面记着各地的青年旅社、背包客栈的地址电话。在喀什,我要入住的是汇城小区7栋,丝路青年旅社。我正琢磨着,想知道从车站走着去汇城小区要多久。这会儿,不知道从那趟班车下来的一男一女汉族中年人向我走来。看上去他们像是兄妹,但听交谈倒像是一个单位的同事,是同办公室的那种。男的开口问我:“喂,你要去那里?”东北口语。    我没回答,看着他们。在外对于主动上来搭讪的人,我保持着警觉。后来发现在辽阔的西部旅行,绝多数的江湖险恶总是在事后,被当事人悬弄地惊心胆寒,以讹传讹。   “我们要去汇城小区,坐出租车。同路吗?没啥意思,就是拼车”   男的边说,边对出租车招手。那女的一直在不停的电话,感觉在跟电话那头争论着什么。   “那要多少钱?我也是要去那里”我发觉他们不像是谋财害命的鸳鸯大盗。   “本地价,一趟车20元。你去就出10元,不去我们就走了,去,就咱三走”   “我出8元,三人每人6元就是18元。还有2元就算我这个大包的费用”   三人拼车,凭什么我一人出一半价。我托出了我的公平价。看来东北人也算起小钱来了,   他们俩诧异的相互看了一眼。   提议通过。

汇城小区和内地80年代的生活小区无异,不太费力的就找到了丝路青年旅社所在的7号楼,可已是人去楼空。我背着行囊在烈日夹着微风下慢慢走着,沿着马路,我不知道该要去那里。之前我拼车时在车上路过其尼瓦克宾馆,这是朋友介绍的住店地方。我倒觉的更象一个深庭大院,里面住的多为巴吉斯坦香客和商人,大门外却门庭冷落。在外旅行打尖住店我要求得不太高,房间里有一壶能泡茶的开水就行。有时候我的心情总是随着异境而变。渐渐的喜欢上在日薄西山时,找到了自己的客栈。在茶杯里散发出最后一丝蒸气中,带着一抹哀愁和籍慰睡去。   我坐在东富酒店门外的人行道上,看着行人,喝着可乐。起初我并没有打算入住这里,我发觉了酒店外维族餐厅和网吧的便利。登记台里的小姑娘不时伸头对我微笑。在即将夕阳暮色前,我随笑走去,进了酒店。“我还以为你是要搭车的。”小姑娘见我进来开了腔。“不过这时什么班车都没有了。”小姑娘在登记台里整了整她那身还不错的制服。“是啊,今天我不走。但我又住不了你们这种太贵的房间”我给房间砍价埋下了伏语。其实这酒店的规模设施就相当于内地的招待所。卸下行李,一番砍价。100元的标间50元成交。我上楼时,小姑娘笑眯眯地对我说:“我一定叫他们给你送两壶开水”。    在外我很少早起床,除外只有两个可能:赶班车和拍图片。近晌午时,我下了楼。登记台里没人,小姑娘坐在门外晒太阳扎着花头巾。打过招呼后我坐在她身边,开始整理我的相机和胶卷。“艾提尕尔清真寺和巴扎在一个地方吗?”我收起了相机。“不远,在一个地方。巴扎在艾提寺的后面连着”小姑娘怕我没听清重复了一篇。“远吗,有公车吗”我站了起来。小姑娘正看着我的相机胶卷,抬头看着我“不算远,你要坐车去吗?象你这样的人应该走去的啊。要坐车,22路。”小姑娘手指着对面的公交站牌说。看来我只有走着去了,这也是我想的。小姑娘阅历过人,她就怎么知道我不想坐车呢。离开时,小姑娘对我很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你是摄影师吗?”我怔了一下,边走边回:“恩,快了......”“天黑前回来,晚上武警查得狠啦。”身后还传来小姑娘的叮嘱。    我孤魂野鬼般穿梭于大街小巷,在这个没有游客的季节,我无疑成了众人的亮点。喀什曾一度被描写成海内外背包客云集,就好像是西域通往波丝古道一样,驼铃不绝商客簇拥的胜景再显。我没有看到这令人鼓舞的场景。陈旧的老街两旁杂货铺和羊肉面馆一家接着一家,门口的招牌上沾满了灰尘。    我来到了喀什广场,我想看看曾经被誉为全国最大的毛主席雕像。实属盛名所累,主席雕像的确大的惊人,旁边还雕刻着那个年代的政治口号。空旷的广场上,阳光强烈得不能直视。我看不清太阳的位置,却感到它无处不在。我双腿张开靠在广场纪念碑旁,竟然像中暑似的短暂丧失知觉,昏昏沉沉睡了起来。恍惚之间,我听见呼唤声,睁开眼看到一对维族老夫妇,他俩正看着我。    “小兄弟,你没什么事吧?这里太热了。”老大叔做着手势问。     我还有点迷糊,不想说话,摇摇头算作回答,我想他们是路过的。    “这样不好,找个别的地方晒太阳,这里干的很。”纱巾裹着头发和脸的老大妈,从她提袋里拿出一瓶水放在我脚边。两人转身离开。我怔怔的看着他们背影,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刚才的遭遇颠覆了我来时在班车上对人性日益悲观的认识,它没有摧残我与前方的距离,反而增加了我跨越的力量。我起了身,迈着轻快的脚步向艾提尕尔清真寺。

全国唯一向教外人开放的艾提尕尔清真寺,我一直没打算要进去观摩。还收费20元,每个星期五不开放。我摆出官方干部访客一样,在清真寺门外很认真看了文字介绍后,一头扎进了清真寺后面的巴扎和老街。    我再次孤魂野鬼般走在传说中的街道,街道上林木扶疏,却没有垂柳依依,马车驶过,尘土飞扬。巷道里偶尔生起的烟团,像迷一样掠过。工匠铺首尾相接,敲打声不绝于耳。路边宰羊的凄叫声让我浮想起了肉香味。不是纷乱的电杆线和来往的摩托车,我会怀疑自己走进了中世纪巴扎。    行色于周围,身边传来一切声音都是无法听懂的语词。有的似在高歌,有的似在低吟。一间黑暗的小铺,一位年轻人正在手工做琴。我低头进去讨了个坐。静静地看着年轻人,熏火弧木,刮漆上胶手脚麻利。“冬不拉,冬不拉”我冲着年轻人问。他使劲的摇头,不停的挥手要我看挂满墙上大大小小的琴。年轻人看来不太懂汉话,但很明确地表示这不是冬不拉。这时一位大叔走近来,看见我,张来双手“欢迎你,欢迎你。”,还算不错的普通话。“这是塔库尔,不是冬不拉”他似乎知道我的无知一样。坐了下来,他说,哈撒克族用的琴才叫冬不拉,维吾尔族琴叫塔库尔,其中又大小又分30种。大叔说了很多关于维吾尔族和哈撒克族的几百年来地域、习俗矛盾。我的无知就像白纸一样让我汗颜。大叔说喜欢我这样的独身来疆的年轻人,有见识。我也喜欢这样的民间野史杂谈,它更富有娱乐情趣性,更重要的是不需要去论证。就像我们在路上,被某些情感所袭一样。谁会在乎它是真是假。我起身告辞,大叔指着年轻人说,那是他的小儿,也是他的徒弟。我伸手握住了大叔,我真心祝福他和家人幸福。当我走出小铺,身后突然传来了塔库尔琴声。回头,大叔抱着塔库尔站在街旁对咧嘴笑着对我唱“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我们相聚那。。。。。”大叔的小儿子伸出头冲我挥手,琴声的优美无以言表,充满了整个街道。从此我愿意相信,这是我一生中最酣畅地一次观摩。驻足轻哼,旁若无人。离开喀什的那天早上,我起了早床。我去了副食品地方买了两盒哈密月饼寄回老父家,再过十几天就是中秋节。当回到酒店时,小姑娘再一次拦住我“你今天去叶城吗?”她知道我要去那里。“我想今天走,下午去看一下车在说”其实我是想上楼整理行囊。小姑娘调头冲街对面的一辆桑他那轿车喊“叶城,叶城,一个”原来这就是客运站发往叶城的正规班车。刚好这班车在对面帮那边带一些干货,车上还有一个人的位子。司机下车走了过来。小姑娘低头小声说“师傅肯定要你50元,你就给他40元,这是本地价。不要说是我说的啊。”看着她,顿时我对小姑娘亲情起来,这亲情不仅仅来至这10元钱。

叶城我们一直需要一个精神家园,来构造幻想自由而幸福的生活。到今天,西藏阿里就是这样一个遥远而真实存在的地方。走过藏地越多,我们对它的复杂感受和那些诗人们的塞外情怀会不谋而和。    我更坚持,阿里是西藏的精髓。    那里是梦开始的地方,更是梦遗的温床。叶城,因为是新藏线的起点,而被世人所知。零公里,那是指新藏线219国道0公里路碑。在零公里处,所有的人把阿里叫地区,去地区叫上山。而地区就说的是阿里的首府狮泉河,在地图上狮泉河又叫嘎尔县。在后来零公里呆的几天,我也学着本地人把阿里叫地区,别人问我。我就说是在等车上山。那几天为了办阿里边防证,我来回穿梭叶城新区。叶城,像是个汉语名字。其实却是晚清时期由叶尔芜一词转化而来。叶尔芜是古代地名,现在又叫莎车,而古老的莎车以前更叫回城。古今往来,称谓更换,说的基本都是一个地方。古老而神秘的意境往往被现代恶俗的城市建设所颠覆。我看到的叶城已没有叶尔芜回城的遗韵,就像内地小县城。我有点发蒙,这让我的意识无论怎么努力,我们的内心始终与自然相去甚远。一盏闪烁的霓灯,一块媚俗的路牌,就轻而易举把我们置身于彷徨的路口,与自己内心挣扎。只有执着梦想,焕发斗志,凭心游走前方。    桑他纳班车穿过叶城中心,直扑9公里外的零公里。车刚刚在乔戈里峰大酒店门口放下两名乘客,西边通向阿里的219国道上,远远的尘土弥漫,一大排运输车队轰鸣驶来。整个车队的车身被厚厚尘土覆盖,车中的人个个灰头土脸。从他们眉笑眼开的表情不难看出,仿佛劫后余生,重回人间。在轰鸣中,司机用最大嗓门问我:“你在那里下车?”我也报以大嗓门:“阿里军分区招待所”    车把我甩在阿里军分区招待所大门前,两年前我从书中知道三层楼房高的军区招待所,处于219国道1公里处,是零公里处最气派的楼房,还对外开放。无声的建筑也透着当兵的威仪。今天看来,气派的地位依然没改变,倒是铁门大锁森严了几分。太阳无情的灼烤,我把行囊甩在路边,贴着大门向大院里四处张望。30米开外大楼哨兵,看见了我。哨兵貌是一个新兵,他用正规的军步朝我跑来,很认真。在他跑到我面前之前,我一直认为哨兵会向我敬一个漂亮标准的军礼。    哨兵没如我所愿,但很客气的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要住宿”我回。   “你有介绍信吗?”这一问把我恍惚了,   在内地介绍信已形同废纸,但在偏远地区,人们照样习惯于这样的官样程序。   “没有,但你们不是对外开放吗?”   “现在不行了,南疆局事不太好,估计以后也不能对外了”说到这里,哨兵把声音压低了许多,脸色也神秘了起来。

我沉默了稍许,我原就打算住军区招待所,然后再找机会搭进藏的军车上阿里,看来边关上的敌我阶级斗争依然很严峻。“住我们这里的人都是在衔军人,就是家属都有各兵站和部队开的介绍信,上面有令非常时期。”哨兵看我没有离开的意思。“要不你也可住阿里办事处,那里就乱点,你一人安全到没什么就怕掉东西。人杂吗,不过找车就方便点”事实总是和初衷的意愿想违背,我还没有胆大到要冒死穿越严令打部队注意。战士手指着对面“瞧,那个酒店不错,山上拉练部队下来后,我们有时把探亲家属就安排在那里。挺好的,安全”富银大酒店。其也就一招待所。  零公里最热闹的地方就是西藏阿里地区驻叶城办事处,去阿里的人员和物资都在这里集结。几乎每天我都要去转几次,现在已经过了运输季节,办事处门可罗雀。院子里停着几辆待维修的货车,司机们估计回家去温妻训子上缴家用,要不就和相好的在某处情意绵绵。在这个即将来冬的季节,很少驴子像我这样。呆在零公里处 ,既不前进,也不后退。我也打发时间,读书或坐在招待所门口看来往的行人和车辆。踩着三轮车卖瓜的唯族老头经过我身边时咕噜咕噜叫嚷着,每天买两个瓜,我们早已混的脸熟。  我曾一度认为富银招待所在零公里处除了军区招待所,就是最干净的客栈。事实也如此。在零公里处,不能不说夜生活。  零公里是叶城的经济开发区,一到夜幕低垂,银河上演时就变的非常热闹。县城里的人跑来寻欢作乐。国道两边简陋的歌舞厅和发廊亮着粉红的灯光。装束妖艳暧昧的女子,在房间里粉墨等待登场。城里的酒鬼醉汉窜进窜出。嬉笑怒骂,全在一瞬间爆起,又低落。  我住的富银招待所就处于在这国道红尘中,大门外有一大奇石,有一辆小娇车般大小。其石身成暗绿色。我问过周围的人,居然无人能说出这石头的来由。每天我爬上这石头引颈西望,关注着西边来去的车和人。每当下午,发廊里的女子们穿着睡衣,搬着凳坐在大石头两边,晒晒下午阳光。她们只关注东边县城过来的车和人。不时,也注意上了我。“帅哥,还没走啊?要不要来耍一哈”  我无法回避,看着她们那摄人心魄的乳沟,像冰川一样至上而下。的确鼓舞人心。“出门媳妇说了,不能耍。”放下书,闲着也是闲着。  我话一出,小姐们笑成一片。“你真搞笑,你那媳妇是在家里啥。在这里我们都是你媳妇,你想那样就那样啥。你开心我们就开心。”当时,我感动的差点掉眼泪。并不是我的性欲主导了我,是男人的心声,在这西部边陲被轻易道出。“帅哥,要不你帮我们看看店里的DVD,好像不读碟了。帮整整哈”小姐们对DVD机发出了埋愿声。进了发廊,用我的瑞士刀打开了机盖,搽了搽光头。就OK了。走时我告诉她们:光头估计用不了多久了,去城里换一个也就40元左右,不要听信维修员的漫天要价。我的义举得到小姐们好感。还好,她们没打算以身相报。  晚上回客栈,老板凑上来问我“今天耍了吗?”我说没耍,太贵。他立马接茬道“给她们还还价,40,50,她们都会干的。反正闲着。”我立即对老板印象坏到极点。在后来的时间,我和小姐们每天在同位置上聊天,看书。还买瓜给她们吃。她们的无奈,时常在笑容里呈现出来。  零公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身体坠落,灵魂净化,全在一念之间。上天堂,下地狱,都朝着一个方向。夜深了,零公里未眠,窗外的莺歌莺语拌我入睡。

离开的那天下午,我象过去几天一样,漫不经心地来到阿里办事处,想打听明天是否有车上山。一辆4500在我身边嘎然停住,司机是一位维族大哥。他伸出头冲着我“地区,地区!”他感觉我没听清,又大喊“阿里,阿里24小时就到!”我对他挥挥手:“太快了。我要货车”。在修理店外面一辆藏F牌油罐车在装电瓶。我走了过去,从胎压的形状看已经装满了油。有戏,我没看见司机,大声问在做事的小师傅“这车上山吗?”小师傅头一甩“那台车走,马上就走,这油车不走”。我扭过身看见前面路边上已停了一台已整装待发的8轮东风康明斯大货车。  走近一看,画家已经笑眯眯地站在车旁看着我:“我知道你过来找车了,我就没给你电话。”我欣喜若狂。画家,是一个带着画板流浪的美术教师,身材不高,而且有点单薄。他告诉了两次他的名字我都没记住,我想他的名字过于难记。那是昨天的中午,我去叉路口河南饺子店。他站在路口上,痴痴地看着行人。一个大腰包,速干裤,徒步鞋和一件很新的雪狼冲锋衣。这是我在零公里几天遇上的唯一旅行者,他说起话来完全是憋着声带声音不高,尤如千里传音,只有内功深厚的人听如虹钟。在这个不太适宜的季节,注定我俩要共赴前程。  藏F-A3082,司机师傅姓刘,四川人。我在车边找到他时,他正端着一碗饭狼吞虎咽。“我去盐湖,过地区,你几个人?”“我一人,去地区,多少钱?”看着刘师傅话语不清的吃像,以至于我和画家上车后用盘问的口气问:你到底是姓刘还是姓游。“300元车费,自己行李自己捆扎,掉了,坏了不负责,路上不能催赶路。吃完饭就走,今晚到库地过夜。”我一直准备着上路,但还是让我有点措手不及。匆匆从客栈取出行囊,走过发廊时喊了一嗓子,算是作告别。结果上演了一场感人的场面:姊妹们衣冠不整,汹涌出发廊。睡衣,披巾在风中飞舞。站成一排向我挥手。我就像村中唯一壮汉,即将远征从军,她们就像村里的女人们在村口惜情泪别。

我和画家有了个好运气。搭上了刘师傅的车。刘师傅37岁,没有徒弟也没副手,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和他的货车在新藏线上出生入死。这是新藏线上很少有的,我不得不佩服他。刘师傅很健谈,后来发现他总是自言自语,而且很严重。路上我和画家老是被他弄的惊愕不已。这显然是新藏线上孤独的职业病,自言自语不是病态,是治疗手段。每次说起话来不快,尾音总是拖的很长,这难免让我想起了领导们在主席台上官腔报告。上车后,画家很诡异表情的给我说:“咱们的车上是给地区公安局拉的焦碳,还有副食品和饮料。车坏了,咱们不怕。有吃喝,还有烧的。”画家来至杭州,多年前毕业于浙江美院。在杭州某画院里任专业教师是他现在的职业。每年带着画板到处流浪,总嫌时间不够他用。驾驶室里有两个卧铺,一个司机两个旅客,无疑这是一次身体舒适的旅程。我再次被错觉所欺骗,在新藏线上任何车没舒适可言。    “山上下大雪了,在红土大坂那一带。雪大的很哦。”刘师傅爬上车,放下电话,启动了大货车。刘师傅皮肤黝黑,身材结实。在这个忠奸难辨的今天,他显出靠的住的安全感。“那咱们不怕,路堵了,车坏了,车上的拉的东西都能够我们在山上过冬”画家给刘师傅递上了一支烟。其实画家并不抽烟,在旅途中带上香烟多为敲门石。有时候一支香烟,能把异地感的隔阂猜忌消失的无影无踪。一阵鸣笛,车缓缓前进,越来越快。我最后看一眼零公里处是在硕大的反光镜里:天空乌云密布,雷风四伏。    当乌云化做雨之前,我离开了零公里。太阳慢慢西沉。零公里的一切在视线里消失已成为我的记忆。戈壁滩和山峦在落日中渐渐黯淡。货车伴着余辉的尘埃,在旗云下若隐若现。我走过很多西部地方,很少在壮阔而矫情的风光下心胸激荡。唯有藏地阿里,让人斗志昂扬。       车快到普沙乡时,刘师傅的手机响个不听,车速慢了下来。刘师傅解释道“库地下面出了车祸,一死一重伤,麻烦哦。我超重了5吨,现在叶城的支队长都在前面。”“难怪我们出发前,我看见救护车过去。那我们怎么办?不会今天过不去吧?”画家看起来比刘师傅还紧张。我对这司空见惯,在中国违章行车屡见不鲜,这也是国情所逼。倒是刘师傅很快安慰起我们来“没啥,前面的检查站都是熟人,平常罚200元就可以了。今天支队长到可能要多罚些。”    在普沙乡检查站时天已黑了下来,刘师傅下车去摸情况。检查站门口空地上停了好几辆货车。检查室里人影晃动,没有争持,我想既使有那也是无济于事因为刘师傅下车前就甩了一句“龟儿子,就是要钱”在新藏线上除了油车没有货车不超载的。按刘师傅说的话:不超点载,我老婆都养不起哦。刘师傅一手拿着包烟一手拿着一张回单,郁闷地走了回来。画家凑了上去,问罚了多少?上了车,刘师傅骂了起来”巴子的,给400都不让过,要我过磅,多一吨罚300”不过他还是遇事老练稳妥,刚才在检查室里人多,他知道不便于通融,便拿着回单悄悄地走了出来。过磅时,我俩被刘师傅叫了下车。磅单出来了,原超5吨,只称出超2吨。刘师傅狡黠笑道“这不能给你们说,我知道把车放在地磅上什么位置误差最大。”画家一个劲地说厉害。   看着他,我想在新藏线上他们除了要克服艰幸困苦,还要善于和人斗智斗勇。

天还不亮,刘师傅打响了马达开始热车。轰鸣的驾驶室里再也无法入睡。半夜2点我们到了库地武警检查站,有的说这是个海关。这也让我们意识到从这里开始到狮泉河镇900多公里进入了边境,武警边防管辖区。7点放关,还有25分钟。画家从上铺伸下头对我说“昨晚,我看见有战士在检查我们的车。带着枪,手电光到处照。”    刘师傅拧开水盖,咕咚喝了一 口“这里不能乱撒尿,当兵的凶哦。乱跑就真的会开枪的,他们是绝对的老大。”   “那我撒尿咋办,你可要负责我们撒得安全?”   “撒在车轮上啥!”# k! Z7 W" i- c# C    画家吐了吐舌头,索性唱起歌来。     经过昨天的磨合,三人的交谈不再有太多拘谨,随和了很多。我长期的独身旅行,这多少让我有点不善言辞,丧失语言上的主动。这和画家比就相形见拙了,我记得第一次和他见面时,他介绍自己不太爱说话。结果至上车以来就他的提问多如牛毛,在车箱里和刘师傅星沫飞溅,相见恨晚。我也被迫加入了吹牛行列。当办完手续,通过武警检查站后已是魄阳似火,刘师傅在车厢里宣布:在麻扎兵站吃中饭。麻扎在阿拉伯语、维吾尔语和乌尔都语里是坟墓的意识。在右边上是通向兵站的路,沿着路一直能到达世界第2高峰:乔戈里峰。    乔戈里峰在西方又名K2峰,海拔8621米。其攀登线路难度、攀登周期、技术量堪称世界第一。美国拍了一部《垂直极限》登山大片,让全世界人目睹了它的神威。K2在登山界里的至高无上,让我今天在麻扎构想它的伟岸。黯然膜拜,那怕黄粱一梦。    尽管,我的距离不足以目睹它的一丝真容。    从新藏线直到阿里,大地苍穹得如此完全彻底,仿佛一切没被孕育过,就像原始世界,没有生命迹象。它映发出的致命诱惑,来至它的美和丑,虏获你,无声无息,根本不顾你的感受。在麻扎兵站,交通实行了军事管制。原因是山上拉练的部队还没完全撤下来,封路6小时。画家不知去了那里搞创作,刘师傅索性和其他司机在饭馆里喝起酒来。带着相机,我慢慢散步到兵站后山上。兵站一览无余。为止我招到了兵哥们长达一小时的检查盘问。当路开通时,已近黄昏。刘师傅一身酒气,按着喇叭催我们上车。    刘师傅摇头咧嘴,把自言自语发挥地像脱口秀一样淋漓尽致。酒气弥漫了整个车厢。    “刘师傅,你喝了几两啊?”我不能沉默。   “不~~~多,才7两不到。没事,我能喝1斤多”   “咱们看还是在那里停下,你睡一会,我们再走。”画家早已心急的不行。   “没事,这条路我跑了8年咯,熟悉的很。”刘师傅开始大声唱起歌来。    酒劲上头,刘师傅没有了歌声,话语渐渐少了下来,眼睛也开始一闭一合。画家问我怎么办?停车,解手。下车后我俩商量:无论如何不能再走了,一定要他休息,为了我们三人宝贵的生命和美好未卜的前程。回到车上时,刘师傅早已在卧铺里呼呼睡去,我俩松了一口气。出发前我们对路上发生任何的意外有着充分准备,但怎么也没准备碰上了一个酒鬼司机呢。确实让人担心了一把。    其实我很感激这次醉酒停车夜晚。那晚,我们膝足长谈。坐在车厢里看着挡风玻璃外的黑夜,天边泛着氲光,星斗近在迟尺。画家一改炽热的胸膛,沉重地说起他的家事,他原是浙江乡下的一个孩子,父母是清苦的农民。后来他一人出来读大学让家里生活更艰难。现在40岁,本来这个年纪是育子养老享受天伦时,当自己的环境条件大为改善后,父母已不在人世。后来结了婚,有了小孩。去年妻子却带着小孩离开了他。每说到难言之隐时,画家几乎用呻吟的口吻,时而坚强,时而动容。在这遥远的边关夜晚无疑是酝酿了思绪。似乎画家还没走出困境,他有着现今社会中很普遍的家庭问题。很多往事挥不去,抹不掉,美术成了他的生活动力。每个人在生活中有几道坎要过。我无言来籍慰他,尽管我纵然在温暖中,但迷惑的心四处张望着我的未来。区别是我们采取不同的方式来实现人生的幸福圆满,殊途同归。今天在新藏线上,我们共渡前程。也共赴忧伤。    祝福他。

219国道(续)    一阵拍打声,我拔开画家的腿。    “三十里营快了,马上就到,吃中饭。”刘师傅把画家的画板拍的闷捶鼓一样响。车还在昆仑山脉中缓缓前行。后夜的囫囵觉醒来,周身酸痛,倒是神气疏通。看着抱了一晚的画家香腿,恶心上头,犹如高反袭来。画家睡意矇矇起了身,给了我一个白眼“你的脚把我臭晕了!”恶人先告状。    三十里营房,有着诸多的传说,多为当年的红灯区趣事。兵站外简陋林立着发廊、歌舞厅、餐馆,曾经就像一个大妓院,在这近5000米的海拔,脏兮兮简易破损的平房里,依然冲满了诱惑。随着219国道工程量下降,人员已大多回撤,似乎已经没有了更多的传说。在这穷山恶水,远离人群的地方,人的性欲是最草根娱乐,也许只有赤裸的肉欲才是对付孤独的最好良药。    下了车,画家一头扑进河北面馆。大喊“三碗炒面”。刘师傅补上一句“再来一盘回锅肉”。此时我们更需要的是食欲。在路上,往往填饱我肚子的就是一碗面,这次也一样,倒是刘师傅不习惯了,吃炒面时,他偏过头对我们说:他最不喜欢吃面。这让画家很尴尬。因为他先前就说了,这次他请客。吃过后,门外正好碰上了从阿里--叶城的班车。车上拉了一帮背包客,花花绿绿的冲锋衣艳丽极了。但个个神形焕散,面如死灰。被高原反应折磨得瑟瑟发抖。刘师傅自言自语夸道“你们两个厉害,一点反应都没得。”       在很多地方,我总是习惯一个人随步走走。三十里营国道上,兵站整齐的建筑处在黄沙碧云中,掩饰不了士兵们金戈铁马的军旅生涯。我对这疆土卫士维持一种崇敬。在旅途行走中,我总是晃晃悠悠漫不经心,当作另一生活方式,浑自享受贫穷而自由的曼妙过程。

离开三十里营后不久,刘师傅把车一把刹住在路边,手指着右边的斑珀的段壁:“喏,这就是康西瓦,那边是烈士陵园。”之前我给刘师傅交代过,一定要在这里停留会。画家感到很意外,没想到这里有烈士陵园,开始埋怨起了我没早说。    康西瓦,一个不得不说的地方。    搜索康西瓦,经常和这样一些敏感而庄重的词语联系在一起:“中国海拨最高的烈士陵园”,“烈士安息的地方”。1962年,中印边界战争同时在东西两个战线长约3000公里的边界线上展开。在西段,是中印战争最艰苦卓绝的战场,在这个被医学专家称为“生命禁区”,被军事专家称为“ 耸入云霄的战场”的地方,由于我军的英勇作战,成功地把中国的实际控制线向西扩展了150-200公里。在当年的护国保卫战中,许多年青的战士就牺牲在喀喇昆仑---有的是被枪弹击中,有的是冻死、累死和死于高原肺水肿。战争结束后,新疆军区指示,中国西线参战部队,阿里方向阵亡官兵安葬于狮泉河,天空方向阵亡干部安葬于叶城,阵亡士兵安葬在康西瓦,并拨出专款,为康西瓦陵园修建纪念碑,为烈士立墓碑,并正式命名为“康西瓦烈士陵园”。    从此,有83名牺牲战士长眠在康西瓦,成了这里的永久主人。这83名烈士中,一等功臣3名,二等功臣9名,三等功臣12名,最高职务是副排长。    相对官方所陈述的那场战事,我更相信民间零落段说:那是60年代一个寒风索骨的夜晚,四野沉寂。突然,枪声大作,火光冲天。当时中印战争,新疆战区前线指挥所康西瓦,被印度在西线的一个团兵力偷袭。短兵相接,战斗异常惨烈,结果印度偷袭成功。军区为了铭记这场战事,下令在原地修建陵园以警后人。    那一场战争似乎已经久远得被人遗忘,山风呼啸,春秋轮回,唯有康西瓦沉寂无声。    身后翻越康西瓦大坂就是三十里营----曾被喻为新藏线上最大的妓院。那里的兵站士兵从没尝试过战争的滋味,而埋在这里的英骨们,当时大多20岁不到,从没尝过女人的滋味。现实证明了时代的变迁,强烈的反差让我的情感发怵。    我带来了酒,洒在了地上。车轮再次启动时,刘师傅摁响了喇叭,画家脱帽,朝烈士英骨致意!

在红柳滩吃晚饭时,画家开始有了高反,而且还开始咳嗽起来。我给他找了些药,刘师傅上车时忧心忡忡:“今夜要赶路,还要把从三十里营带来的药品送到甜水海兵站。不要让画家睡觉了,让他醒着,不然很麻烦。”我翻出几瓶水,让画家多喝。当他神情恍惚时,我就不停地给他脸上抹水。他肯定没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反而怀疑我没事折腾他。我只能这样,尽管我们是一时乌合之众,面对困难,我们需要相互照顾。此时,我们不是孑然独行。     车开进甜水海兵站,车光灯影下,铁丝网、成堆的沙包和碉堡,还有体形健硕的几只大狼狗,全然是战时状态。我想下车方便,刘师傅处在我耳边小声“不要下车,有暗哨”。望着黑漆漆的四周,仿佛随时会传来拉枪栓的声音,吓得我尿意全无。摇上车窗,黑夜里狼狗眼睛发着暗红光,让人毛骨悚然。    继续上路,今夜车箱里很沉闷。刘师傅放起了流行乐,画家似睡非睡,我依附在副驾上,困意袭来,不可抗拒地进入了梦乡。     睡得真好,做了一个好梦。叫醒我的是画家,他神态好极了,经过昨夜的煎熬,高反已抛在了九宵云外。车外一汪湛蓝荡漾的湖水,藏羚羊成群在砂土上奔跑。画家举着相机,手忙脚乱大喊停车,我却不以为然,不是初次看见这些高原生灵。我想的更多的是,在那山后面是否有偷猎者埋伏着。刘师傅在天亮前停车狂睡了几小时。难怪没有了车的颠簸,我昨夜睡得那么香。  刘师傅告诉我:这就是死人沟。

货车在慢慢爬高,显然这是红土大坂。路两边的积雪正在慢慢化去,海拔将近5300米时,突然风雪交加看不清去路,错然已走到了天涯尽头。刹时又风和日高,太阳就像一个暴君一样灼烈着大地。在红土大坂,我一丁点红土没看见,却看见绵绵起伏洁白的大地刺着我的双眼,折磨得头昏眼花,无处躲藏。刘师傅不断地说:过了界山大坂风光好了,因为过了界山大坂就进入西藏境内。我爬进卧铺里蒙上了头,逃避性地去睡觉,我开始尝试着期望这段车旅快点结束。在界山大坂,画家跳下车去和那个曾被无数人怀疑的高度海拔碑留影。6700米海拔高度,是当年武警交通八支队不知道从何处计算而来,我的登山表显示5350米。我想当年一个很随意估计的高度,没想到多年后让各路江湖人士乐此不疲,争相留影。这多少是一个虚荣的精神高度。    画家在车下喊着:“下来照一张吧,也算是告别新疆。”    我摇摇头。   “照啥子,前面地区段漂亮的很。”刘师傅扬了扬下巴嘟囔着。   我突然怦然心动,我又回到了藏地。画家的意识里对于新疆和西藏并没有特定之分,一切的舟车劳顿都不过是旅行中的过程。我想起了海子的《远方》,远方的幸福,是多么的痛苦。看着远方的簇云,想那必定是阿里的云,云下有着我不曾相识的藏族兄弟姐妹。我感觉到了幸福。

在多玛停留时,气温骤降。这是进入西藏的第一关口镇,镇很小,座落在三面环山中。周围的山面目狰狞毫无生机让人心生厌恶。武装检查烦琐严谨了很多。镇上放着一辆藏族人非常喜爱的小铁牛,系着哈达显得孤苦伶仃,小铁牛不远处是个小茶馆。刘师傅从车厢里翻出一大袋从叶城带来的核桃,屁颠屁颠去送人。他原来和镇上派出所副所长是老熟人,他的大货车上的藏F牌也是托副所长的福。西藏上车牌户的费用远比其他省份低的多,这全赐于地方民族政策。画家和我在茶馆里晃悠着,直到黑夜笼罩着让人颤栗的山谷。车离开了多玛,在沉寂的黑夜中奔向班公错。  错,在藏语中是指湖和大范围水域的意思。班公湖是中国和印度共同拥有的一大高原淡水湖,甚为传奇。它的美,更为新藏线上人神留步。我和画家跟刘师傅为班公湖发生了激烈地争执。  “今晚,我们连夜赶到阿里地区,估计早晨5点多就到了。明天是中秋,这样我就可以在晚上10点赶到盐湖过中秋”刘师傅吭了声,带着无奈的口吻。  “我们不是在叶城说好了吗?在班公湖一定要停留一晚吗?我们还要吃高原黄鱼啊!”画家急了,从后卧铺起了身。  “晚上过班公湖,你们可以看到,也可拍照哦,不是有闪光灯吗,那黄鱼也就那样。”刘师傅不以为然。  “晚上照个球,我们辛苦了几天就想在那里住一晚,也是说好了的。也许我们一辈子就来这一次,我反对赶路,不行放下我,明天我再找车到地区,这段车费从中扣出。”我一反常态大为火光,做出了生硬的决定。    “是的,明天早上我还要写生呢,早知道这样我们不如在多玛就住下。”画家支持了我。    “那你们说咋办嘛?”刘师傅感到了压力,放缓了口气。  我借机给出了丰厚诱人的条件:“在班公湖睡客栈,吃黄鱼,喝酒我请客,第2天早9:30 准时出发。”刘师傅渐渐露出了笑容。我想他一准想到了酒和黄鱼。在班公湖时,车外下起了小雪。绕湖行驶时湖水波浪拍打着路基。我和画家争大了眼睛看着神秘的湖面,传说湖面有印度巡逻艇飞驰而过,探照灯像白昼一样光亮,水鸟在光下惊翅峙鸣。除了车灯下的飘雪,我们什么也没看见。愈想为却愈不为,似乎一切神秘莫测的传说总是从黑夜开始。

班公湖大酒店,是班公湖唯一的招待路人游客的地方。三斤红烧黄鱼和鱼骨汤,这里的鱼不是按斤论算,是按条数。厨房大师傅拍着胸说“这两条鱼有三斤。”画家拿来了一瓶青稞酒和三罐蓝带。我端起了酒杯,向刘师傅表示了我的歉意和他的理解。刘师傅却说了动容的话:“同车是缘共路是份,都是路上跑的男人那能不拌点嘴。你们到边了,我再想见你们不知道要那辈子。”画家情绪感慨,和刘师傅惺惺相惜起来。两人勾肩搭背,杯盏轮回。窗外的班公湖仿佛成了若大的酒池,让人尽情夜醉。  宽衣而睡时,很少住店的刘师傅,摸着雪白的被套真诚地说:“在这条路上,我从没盖过这么白的被子。”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都笑了。   翌日醒来,因为时间不够,我谢绝了店里打鱼伙计邀我去湖中取鱼,选择了信步小山上。但凡瞻仰山水大景,不可贴鼻近狎,只宜攀高远眺,这样才能尽收天地之气。这是一个令人难忘的清晨,我坐在岩石上,班公湖尽在眼底,金色阳光洒满目所能及之处,远山积雪宁静,湖面金色流光涌动,湖鸥鸣声不绝于耳,有如幻境,满足旅人所有关于远方的梦想。画家在另一山头摆开了画板架。我对他挥挥手,他舞动画笔与我相应。身上还散发着昨晚的酒气,但醉人的却是这个早晨。    在日土检查站,我们拿了限时卡。货车在崭新的柏油路面上轻快前行,翻过前面一个大坡,就是无数人梦想的阿里首俯狮泉河。我突然出奇的淡定,从容。反而睡意袭来,就像即将回到了温暖的家一样。

狮泉河----扎达       狮泉河,是阿里最大的汉族移民城市,有着众多当年汉人进藏援建的辛酸蹉跎历程,如今也是阿里地区藏族人最爱的淘金之地。这是一个空洞的城镇,被现代的水泥建筑覆盖着。没有历史,没有宗教,没有文化脉絡,政治色彩大过一切。以至和刘师傅分手时,他手对着西边的山岗说“喏,那上面就是 孔繁森的纪念碑”。画家更不想在这里停留,“我先走了,去检查站拦顺路车。”他回过头,甩下这一句话 ,快步绝尘而去。几天来的车旅中,没有荡人心胸、牵人魂魄的糜情盛景。平淡如水,却是真情所系。江湖中的分分合合本来就是如此。只是在回忆旅途时,才发现是那样的弥足珍贵。     那些山,那些人,那一段段奇妙的缘分。旅途,原来就是和那些山那些人相遇的过程。   我不急于离开,拖着行囊走进了汽车站对面的古格客栈,因为扎达县古格是我的下一个的目的地。 30元的单间,带着电视却形同摆设。住客多为小商小贩,虽嘲杂也落得热闹。不像服务员的服务员表情冷漠,像港台电影中混黑社会的太妹,叼着烟举手投足间有股辣劲味。倒是房间服务很到位,慢条斯里。今天是中秋节,我带着大包换洗衣物,去街边澡堂子痛快地把身体洗了个干净,睡个安稳觉。算是对远方亲人的思念。天黑前,画家给我发了短信:已找到车,扎达见。

在狮泉河街上,开始有了少量的游客。他们拉帮结派乘着高大威猛的越野车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我想,他们在灰土尘扬的旅途中欢歌笑语,在让人玄目的风光前他们难免一惊一乍,感动又感慨。难道这不是旅途的美哉吗?每个人的旅行意义有不同,这都因人而议。往往我一个人的旅途是身体在驰骋,心神如夜晚下的明月,溢静粼波中辉映着我的前程。白天,我在甜茶馆里看书写明信片,每当我进出甜茶馆门口时,几个围着桌球的藏族青年对我嗷嗷直叫,我以微笑回报。其实那是藏人青年的友好反应,只是我们表达的方式不同。在邮电局里,邮政小姐告诉我:因为过于偏远,我的明信片可能寄不到目的地,EMS就 没问题。这让我感觉已置身于地球边缘。结果事实相反,我的明信片一张不拉地到了朋友手中。我的EMS 包裹了无音讯,查询:查无此包裹号,邮政人员要我去找领导解决最后不了之。     对这种官僚行为,我深痛恶绝。离开的那天上午,我从狮泉河边散步回来时,路过蓝天招待所。这里是去扎达县城货车物流点,当地人总是在这里搭便车。我走了进去,传达室的藏老哥说没车,我留下了电话说:“什么车都行,就是不要包车”。扎达县城,古老厚重的托林寺开始在我脑海里慢慢显影,我突然迫不及待。      在客运站,卖票的大娘还没等我决定是否走不走,就把票撕了下来“265元,1点30发车,马上到点了”200公里的路程,票价惊人。窗外的客车里,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乘客。年轻的司机从车里伸出头冲着我喊:“就差你一个了!”

和我同坐车位的是老张。快50岁的人,就象一个内地的乡村干部,能侃,见人三分亲。他是80年代初是第一批来阿里打工的四川人,现在是个不大不小的工程包头。他把岁月留在了阿里,这里给了他艰辛也给了他欣慰。车开出好一段,老张偷偷打量我几次,忍不住问:“你是中国人?还外国人?”我并没有被提问所惊诧。这是一个在路上被困饶的问题,尽管我说着十足的国语,吐字清晰,口语伶俐。之前刘师傅就这样问了我两次。老张解释道:“国内很少见一个人背着大包来这偏远的地方,外国人就常见,而且一个人来得还不少。因为语言不通,往往他们不太说话。我看你半天不说一句话,怀疑我是日本那边来的。”就仅仅不太话语,我的国籍受到了迟疑。我渐渐的默许接受了这种旅途氛围。    还没到巴尔兵站前有一个叉路口,路牌准确地标识右边:扎达120公里。在狮泉河有位驴友告诉我: 那是阿里南线最烂的路,风光却美不胜收。客车在4300米海拔上慢慢爬行,这是我认为最为贴近韩红歌曲中“天路”的公路。湛蓝的天悬浮着朵朵棉花云,在车顶上随车相影,仿佛垂手可及。杂草丛生的土路 ,一直延伸到云的彼端,叫人心情荡漾,似乎让人期待的幸福庄园就要在眼前出现。我很幸运,在一个风色和熙的黄昏,我闯进了扎达土林。山峦嶙峋,乱石飞渡,金色的夕阳覆盖了整个大地。把沉积忆年的土尘印染成黄金般,富贵而庄严,绵延几百公里,窗外的象泉河风生水起,尤如一挽银带。客车像是微小爬行虫,在其中卑微拘谨潜行。车厢里,我无暇顾及土林的地质演变形成,甚至忘记了相机的存在。在金碧辉煌的原始世界里,我卯足了劲迎接这旷世盛景的剧烈撞击,祈求着碎身万段 。落日沉去,壮烈史诗般的光影转瞬逝去。夜风平地而起,在山谷中放荡呜吟。       过了象泉河桥,车进了阿里最小的县城,扎达。车刚停稳,旅客们一哄而散,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扎达县出奇的小,我背着行囊走在这不足百米的大街上。空街无人,藏式小商店里传出哀恋的藏曲。不时有摩托青年飞驰而过。昏暗的路灯下,风卷着轻飘物在空中舞蹈。我就像一个满身风尘的牛仔,策马扬鞭闯进了这个高原小镇。没有人关注我从那里来, 到那里去……

在扎达街边,我坐在行囊上。路边残缺不全的客栈灯箱,明明灭灭。内心发起呆来。这是一个离世界很边远的角落,隐藏在绵绵不断童话般的崎岖土林中,落寂而沉默。在我去过的所有藏地城镇,都在日益膨胀,被现代建筑文明快速推进,侵蚀。这里却渐而褪色,浑然落没,全然不闻外面的世界。  在卖可乐的小姑娘指点下,我错投宿扎达林业宾馆。我被房间的价格吓住,服务员推销着说:“这是全县最高级的宾馆,政府所有的接待都在这里,安全”。得知最便宜的房间也不能让我承受时,服务员却卖起了腔调:“明天叶城的县委书记一队人来这里旅游,住这里。我看你是汉人,不是藏可儿(注:当地汉人对藏族人贬称)才给你说有房间的”。话落音,我背起行囊朝大门外走去。这段话并没让我因我是汉人而感到庆幸,反而让我觉得这里苍蝇横飞,臭气熏天。   在黑夜里,只多走两步找到了扎达招待所。4人间,15元一个床。  昏暗的灯光下是登记台,登记台里边角有一张床,床上睡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从被窝里掏出登记薄和一把钥匙甩给我。“自己登记,一楼301房,第一个床。房钱睡醒了再说。”  这是一个平民的招待所,住客多为附近乡村的藏族干部,还有做修路的大工们( 在西藏工地上,大工就是质量监督员,通常负责15--20个小工的工作情况)。房间里,在一个大工和一藏族大哥的面前,我用油炉煮了一锅牛奶,用自带的食品填饱了肚子。他们没见过小巧的油炉,叹为观止的表情吁吁称赞着。藏族大哥拿出了糌粑,大工爬起来到隔壁抱来了热水瓶。在明月夜中,在神的注视下,我们称兄道弟。一道享用食品。    早晨,我被一双手猛烈得推醒。   睁眼一看,原来是画家。他一屁股坐在我床上,几乎兴奋得叫嚷着:“一早就听外面说昨晚来了一个单身的。我想一准是你,我查了登记薄,果然是你。”    我们在街上四川菜馆用早餐时,画家不停唠叨他来扎达路上的遭遇。他在检查站找到了一辆蔬菜车连夜赶来扎达,结果车坏在路上。他和司机投宿牧民的帐篷,因为没有睡袋,牧民也没有多余的被子。他在帐篷里度过了一个寒冷的夜晚。其实这是旅行中最正常发生的事情,但很多人却把这当作一种路途上的磨难,并急于找个对象倾诉出去。我无疑就是那个对象了,不然他会憋坏的。我们再次分手,画家坚定地说:“我在塔钦等你”。    我点点头,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面。    在塔钦,我收到一条短信:画院提前开班,我先回家了。谢谢一路同行。    今天天空阴暗,中午还下起了短暂小雨。路边大叔劝说我包车去20公里外的古格遗址,300元当天就能回来。我笑着说明天我走着去,半晌,大叔回道“你又走着出来?那个受罪哦”。别过大叔,我带着饮料和些零食,向象泉河边的托林寺走去。托林寺建于公元996年,由古格王国国王益西沃和佛经翻译大师仁青桑布仿照前藏的桑耶寺修建。托林,又名飞翔寺,由于古格王朝的大力兴佛,托林寺逐渐成为当时的佛教中心。随着古格王朝的败落,托林寺的地位也一去不复。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却经历了最为严重的毁灭,这多少让人意外。在历史的浩瀚长河中有多少事物,不就是这样的灰飞烟灭呢?在时代的转移中,我们不可要求那曾经的辉煌再次涅磐重生,恒古不化只在心深处。

古格    我对与古格那点肤浅皮毛的知识,和《藏地孤旅》作者村郎同样来源于同一本书,霍魏的《古格王国----- 西藏中世纪王朝的挽歌》。这是我3年前,在成都驴友记青年旅舍里购入的。严格地说这是一本考古丛书, 文字通俗易懂,论证严谨,落笔从容大胆。书中释解着鼎盛王朝的历史悲剧出于佛教和基督教之间的意识冲突。吐蕃后的古格王国因藏拂教的传繁昌极一时,葡萄牙传教士把基督教植入王朝时一切发生了变化。当我站在故去的辉煌遗址上,不解于西方信仰竟能如此耗败侵蚀这片远古信仰至高的圣地。因此,最后引发了包括国王弟弟在内的不满政变。   最终,具有700年历史的古格王国宣告毁灭,古格曾经一度辉煌灿烂的太阳终于陨落在碧血黄沙之中……   如果说一个旅途,就好比一个故事的叙说。那古格无疑是这次旅行中我最神往的章节。藏族作家阿来的著作《大地的阶梯》,把藏地比喻通往神灵的地理阶梯,最高处是拉萨。我内心却定位是古格。   天不亮,推开招待所的木门。邃然而起的沉闷狗吠声,打破那仿佛恒古如此的宁静。我抖抖身上的行囊 ,向20公里外的古格走去。一条土路,没有叉路直到曾经古格的国都,扎不让村。   20公里不算路途遥远,3800米的海拔上荒芜凄凉,寸草不生。明月还在空中,天边列列山影已泛出了天际氲光。在孕育了阿里古文明的象泉河边逆流而上,我听不见水响,只有我的登山鞋和大地发出的碰击声,声音清晰,伴随着乱像众生的土林山谷中孤独的那只身影。     早晨的土林在薄薄的清寒中一片寂静 ,没有风,也没有声音。   下午2点,远处古格城堡遗址出现在我眼前。我甩下行囊,爬上一小高处对着古格遗址方向眺望起来, 眺望得越久,心中越是平静。我并不急于闯进这片曾经的圣土,我也不会急于离开。这里每一寸土地,弥漫着温暖的气息。让人眷恋,让人归属。    身后传来了农用车的声音,还没等我转过头来,车一把停在离我三丈外。这是一辆从扎达运青稞的车,货箱堆满高高的装青稞的布口袋。口袋上坐着几位用围巾缠裹着脸的藏族妇女,黑亮的眼眸藏不住围巾下的善良笑容。她们对我猛烈地挥手,示意我上车。司机大哥伸出黝黑的脸,生硬地喊“扎不让?”    我点点头。   “上车,我带你一段,还有几公里路,钱的不要。”   我摆了摆手。“我还行,我走过去。”   车开出好一段,货箱上的妇女们还在向我招手,伴杂着朗朗的调皮笑声。农用车转了一个大弯,到了下面开阔的山谷里,我能清晰听见车上妇女们唱着高亢的藏族民歌。山谷旁是清澈的象泉河,河的尽头是扎不让村,那里是一片醉人的绿色。村口前两排杏树高大茂盛,灿黄的杏叶让人精神抖擞,健步如飞。

古格遗址在山上,扎不让村在山下河边,通向山上的路从村边而过。在村口的土墩上坐着一位阿爸拉(藏语:老大爷),我恭敬地上前问了好。大爷听不懂汉话,我作着睡觉的手势,重复着“尼涕,尼涕(睡觉的意识)”。阿爸拉笑了,手指着一堵矮墙后面。没有牙齿的嘴吐出“德吉,德吉”。我顺方向看去,原来是一个小甜茶馆。   甜茶馆门口用红色染料写着5个大字:德吉甜茶馆。茶馆里没人,关上的木门上东倒西歪写着:藏家旅馆。村中安详宁静,四下无人。放下行囊,因为劳累我靠在墙边打起盹来。当我被德吉大姐唤醒,带进她家时已是晚7点多钟了,进了家门,德吉大姐忙着给我做饭,格桑从门后拿出了两只小西瓜,至从叶城出来后,我从没想会在阿里吃上西瓜。我的吃像狼狈极极了。   格桑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呵呵的看着我。格桑是德吉大姐的丈夫,身材不高,少不了藏族人的黝黑,憨厚,走起路来还有点瘸。德吉大姐全名叫:金珠德吉。这是一个让人动听的名字,从脸上岁月皱纹和粗糙的大手。不难看出德吉大姐是务家理外的一把好手。细细看来,德吉还是一个美人胚。我想,在她年轻时有着男人们垂涎若渴的美貌。   25元一天,含早晚家餐。吃过一碗大米饭和一碗老白菜后,我便一头倒在床上。一觉不醒。   我被吵醒 ,推开了一扇嵌着玻璃的窗户。外面几个老乡正和德吉说话,从这个窗口可看见古格的山体。太阳益出的光芒从顶上落下来,落在我的头顶,让人有种从里向外被透耀的感觉。德吉看见了我,指着山上“古格的,你今天去不去?”   我摆了摆头,“不想动了,明天再说”   在这个弹丸之地,有着这样一个花木铺满小院的藏居。阳光矫情地懒晒着我的脸,当我还没离开柔软温暖的床时,我就决定留守家中看书,喝茶,听风声。      德吉走进房间,身后还跟着一个健壮的年轻人,阿洛。没等我反应,阿洛冲我叫了一声“叔叔好”。   我慌忙回应。阿洛很大方坐下,肆意打量起我的装备来。藏人的相貌总是和他们的实际年龄不相符,第一眼我没看出阿洛,还是才高中毕业的学生。他看着我的帐篷和睡袋笑了“你怎么不拿这些东西睡在上面遗址管理处呢?,很多旅游的用这东西睡在那里”。   “这里不是有床吗?而且又不贵”我开始从床上爬了起来。   “恩,上面没有水,用的水都从这里用车送上去”阿洛很老练地说。    阿洛点燃了一只烟,也甩给我一只。阿洛瞪大了眼睛狠狠得盯着我,我的眼睛没有避开。藏地旅行让我习惯了这样的气氛。这并不是不友好的眼神,只是他们的好奇坦率而直白地表现在双眼里。   他的眼睛让开了,阿洛猛吐了几个烟团,说:“你还要去那里?”   我说:“塔钦”  “我要去成都,我们可一起去走出去到扎达坐车,他们说你是走进来的”  “成都?”  “恩,我被成都民族学院录取了”。阿洛脸上有了得意满足的笑容。   我惊讶的看着他,阿洛得到了他想要的一陌生个人对他所表现出的羡慕表情。无不欢快。  “我出去读书,就不想回来了,这里太冷了”。我穿好了衣裤,他又甩给我一只烟。   我笑了笑。   后来格桑讥笑地告诉我那是阿洛在吹牛,扎不让村从没有出来一个大学生。我不感到意外,一路上我见到许多和阿洛一样急迫地想离开藏地的年轻人,反而给阿洛捏了一把汗。   格桑在外屋喊吃饭了,把两瓶白酒放在桌上,催阿洛快给他爸送去。阿洛出门时,对我说:“叔叔,晚上我们在甜茶馆跳舞,你要来啊。” 早饭是羊肉面片,腥味重。   我取出了垫子,在太阳下看起书来。天空开始有了云层,阳光时有时无。德吉去了上噶子村卖牦牛,晚饭前就能回来。这里依然很安静,院里的小草花木娇娆青葱,墙外一股陡然而起的小旋风裹挟着尘土越过墙迎面扑来。时间就消消停停地团在这里,一点也不想延伸的样子。  黑幕降来,德吉笑着对我说:“走,跳舞去。给你做甜茶”。   这是一个扎不让村狂欢夜,天上星斗闪烁,悬浮低垂仿佛随时会掉下来几颗。我跟在格桑,德吉后面走在去甜茶馆路上,这让我想起小时候跟在爸妈身后去电影院一样,幸福满足。甜茶馆里几个年轻人来于上扎不让村,这自然招来了村里的年轻女性们。藏曲响起,我被拉进舞群里。摆手扭腰,满头大汗。啤酒和甜茶让我开始有了醉意。格桑笨拙的舞姿引来哄笑,但并没有防碍他的兴致。气氛越来越热烈,已上床的老乡们陆续被衣而来,加入行列。伴随VCD舞曲唱了起来,藏族女性独有穿透高亢的嗓音,横扫古格夜空。歌声令人心笙神摇,舞步叩响王朝天门。这是一让人产生幻觉的夜晚。   我就像是甜茶馆里被舞起的尘砾,颤栗而自由,身心随动。

我像朝圣者一样,要去膜拜神灵。  清晨我早早起了床,身上还残留着昨夜狂欢的气息。德吉一早就给我的水瓶灌满了水,格桑手指着窗外的蓝天,表示今天天气不错。据考证,扎不让的村民并不是古格王朝的后裔。我从他们嘴里没得到任何关于古格的零星传说。昨晚,村民们骄傲的认为自己是古格王朝的后裔。就这事我问过格桑,他却笑而不语。这对我无关紧要,我是个旅行者,不是考古学家,更不是卑屈虔诚的佛教徒。  太阳从山后陡然升起,清新凛冽的空气渐渐炽热起来。背着小包,我慢慢朝山上古格走去。  爬上二级山体,王朝遗址包揽无余,但要到达还有一段距离。我不急于靠近这被毁殆尽的城堡,他就像一位长者老人在风中酣睡未醒。在我叩响老人大门前,我在城堡下围四周徘徊起来。就象等待长者醒来前去拜见。  在城堡遗址下的东面,有一处用泥土夯起的半椎土堡。  土堡前站一位红袍喇嘛注视着我,我信步过去。原来是一个小喇嘛庙,没有第二个喇嘛。庙里供奉着神像和唐卡,被厚厚的尘土覆盖着。喇嘛开始了畏桑,我靠在夯土墙上看着他的背影。视野极端开阔,巍峨的土林在颤抖的阳光中占据了我所有的视线。红袍喇嘛拿着松枝拍打着畏炉站在中间,就象屹立着的图腾一般。我跟着喇嘛进庙去加灯油,表示着我的敬重。起身告辞,当我跨出已朽坏的木门时。身后的喇嘛传来诵经声。  当我走到管理处时,转身回望喇嘛庙。夯土的小庙和土林褐黄色的山体荤然相容,若隐若显。仿佛不见了来路。  在管理处我买了门票,106元,不便宜。可我从没想过要逃这票。  管理员扎西把票递给我时问:“你是学生?”。  我如实的回答他:“我毕业很久了”。  我能对王朝遗址做的贡献就是仅仅买一张门票。我不会为了票价去欺骗自己,那样我认为是在亵渎心中的王朝圣地。  我跟在扎西后面,渡母殿,红殿,白殿等大门被依次打开。殿里佛像破败不堪,有的甚至化作了一堆土砾静静躺在那里,任时光流失。手工精美,斑斓溢彩的壁画叙说着诸多的人神故事。在壁画前我久久不离去,扎西提醒我不能拍照。  我问了扎西一个现在我还有点后悔的问题:“这些画还是几百年前的原笔吗?”。  “当然了,这都是有了700年历史的原画”。扎西说。他感觉我的话几乎带有挑衅。  其实,1985年西藏自治区文管会对这里进行了全面文献考古调查。第二年,在中央的拨款下对壁画实施复原。当时壁画盗损太严重,有的就剩了空墙。后来是凭着文献记忆重新描绘上去,修复工作进行了三年才得以完工。对于这些,我想扎西不可能不知道的,只不过没人愿意再提起,那段让人痛心疾首的却难。  响午,尘土飞扬的公路上驶来几辆越野车。  越野车上的游客蜂拥族进了古格城堡。花花绿绿,喧闹嬉笑声打破了古格的寂静。他们当中的壮汉凭着非凡体力,雄步快速地登上城堡顶端。美女贤妇却在城堡腰部艰难地移动每一步,香汗流尽,饱经磨难。上面呐喊着加油声,撕心裂肺,激情亢奋。下面却怨声载道,嘘声一片。我想他们不远万里到来,难到就是来进行了一场类似攀登比赛的体力活吗?因为,还没等比赛结束,大队人马又一古脑的钻进了越野车,一溜烟,落荒逃去。  我闲庭信步在城堡里,心里给自己一篇又一篇地叙说着当年古格昌盛安详的生活和残酷的战火。我一直把阿里比喻成幸福自由的精神家园,而鼎盛的古格王国正是这个家园的雏形。  下午的高温,让我周身困乏。在一夯土残垣下我索性躺下张开双腿安睡起来,就像当年古格王国众多的一个臣民一样,安睡在国王脚下。  醒来时已是近黄昏时,太阳在西沉。喝了一口水,精神抖擞。爬上了皇宫的顶端,金色的夕阳笼罩正个大地,气势如虹让人窒息。皇宫脚下一切渺如尘粒,远处列列山峦在万丈光影中变的神奇莫策。我站在高处,神情恍惚,既坚强又脆弱,意识让我信马由疆。那一刻,我会任听召唤,我的灵魂,我的身体,肯定义无反顾。如烟升空,那怕是地狱,那怕是天堂。  瞬间太阳消失在身后,光线失去了神奇,一切化为平淡。大地留下了我一人,古格的黄昏一日复一日,属于我的就一次。  我走在一片戈壁地上,回扎不让村。天边最后的一篓夕光印在脚下,这是让人满足的黄昏,忘记了饥渴。黑夜的凉风吹起时,才想起了德吉家的饭桌。  快要到扎不让村时,我看见了甜茶馆亮着灯。对于一个旅途上的人来说,在黑夜中每一盏灯光总是让人温暖倍至。我一头扎进了甜茶馆,德吉大姐和蔼傻呼呼的对着我笑。  我对着她大喊:“恰咚(茶水),恰咚(茶水)”。

夜里,起了风。
清晨外面下了小雨。格桑手转着经筒,站在门槛边喃喃念经。看见我起了床,对我说:“今天别走,天变了。 怕你在路上遇上大雪。”我伸出身子看看天色,气温低了很多。我没打算走。并不是惧怕大雪,倒是期望猫在这宁静的小村里,看着雪慢悠悠的盖下大地。围着火炉,闻着火烟的味道。结果,大雪并没有如期而至,倒是中午过后,太阳钻出云堆万丈光芒。这一天,我在德吉的监督下,做了一壶藏式甜茶。格桑却教我会做了酥油糕。而后,我拿出相机,提议要给他们拍照片。德吉和格桑异常高兴, 似乎看出了我的相机价值不菲。翻箱倒柜、梳妆打扮,谨慎隆重。
拍完后,德吉凑了过来,小心地问:“你这相机的贵不贵?”
我没说出相机的真实价格。看的出,德吉对我顺口说出是相机价格很满意。因为,她老是说去年扎达中学某老师1千多元的数码相机效果特别好。
格桑用双手在空中画了个大框,说:“这么大的相片?要多少钱?”
我估摸回了一句:“6元一张够了”。第2天,我离开扎不让村徒步回扎达。德吉照旧把我的水壶灌满,还给我行囊里塞了一小口袋酥油糕。格桑把我送出了村口,在转身别离时我不知道能说点什么,格桑还是那样憨厚对着我笑。下午时,离扎达县城不远的象泉河边上,我拿出了小口袋酥油糕来充饥,酥油糕里还夹着一张写上了字的字条。字体松乱,但看出写的很认真,笔峰经过了多次添勾。和字条夹在一起的还有12元钱。
“汪大哥,请给我们洗两张大相片” 落笔:格桑。我又住回了扎达招待所。
开始打听起来去塔钦的便车,可没什么好消息。塔钦前几天下了多年没遇的大雪,听说转山的人都下撤了。而这个季节,几乎是没便车去那边。这让我开始有点担心起来。
晚上,全县停电。
我在房间用头灯整理我的行囊时,一伙计走过我房间大喊:“湖南的,杨老板在外面找你。”
找我?我没少给房钱啊?在登记台的两只蜡烛光下,几天来我第一次看了招待所杨老板。原来是个年轻人,30岁不到。脸庞刮瘦,头发凌乱枯萎,就像冬天里的杂草。我被招呼坐下,上了一壶茶和一盒香烟。
“叫我小杨,老家在湖南东边一个小县城,好久没看见老乡了,他们说你也来了几天了?”小杨自我介绍。
我报上了我的地名,湖南湘西州人。小杨脸上在努力的回忆,似乎想在脑中尽可能搜索出一点他曾和湘西州有点瓜葛的事来。无果。
我连忙接茬道“其实,我在外面谋生多年,也很少回老家。不过没像你,跑到阿里这边远的地方发财来了?”
“发鬼财,这里那有财发?我是跑路来的。”
   小杨的直言不讳,让我有点吃惊。在湖南“跑路”一词意味着犯了事,受当地公安机关追查被逼出逃外地。 我一时搪塞起来,再次细细打量这位跑路来的年轻人。这是一个忠奸难辨的世道,好与坏往往被物质横流所颠覆。我眼前的小杨,并没有一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坏蛋心境。
小杨看着我,笑了:“以前我吸毒,被强制关进戒毒所。出来后还是没脱离那帮人。”
“恩,在这里来戒毒还真是个好地方。”我淡淡的说。
“后来,没事做,给上面的老大跑线送货。出事了,就把我顶了出去。”小杨喝了口茶,补上了一句“他娘的。”
小杨最终几年前从万里之外,来投奔了他在扎达县工作的远房表姐。也许,这是一个好的结果。因为,他已经戒掉了毒品,而且有了正经生计。小杨表示他不再想回湖南,说倒不是因为他的案子,而是脱不了那层不干净的圈子。我们继续谈论着扎达,小杨坚持,扎达的最美季节在冬天。他许诺,我冬季来他想办法带我去与印度边界接壤的土林。因为他认为,那才是真正的土林奇观。
蜡泪流尽,各自回房。小杨关上门前甩过来一句:
“睡吧,明我请你吃早饭。”
在床上,我一时不能入眠。我突然悲观起来,我想起小杨,刘师傅,画家,死人沟的铃子,零公里的姐妹们,还有扎不让村的阿洛。他们都有着不同于人的生活梦想。海子在诗中这样写道:西藏,是一块孤独的石头坐满了天空。而他们正寄生于这块大石头上,芸芸众生下付出了斑斑驳驳的等待与煎熬,迎来的却是不息的苍生劳作,日复一日。不知道梦想何时降临,其实,在某种现实程度上,梦想早已付水东流。
因为,梦想只有存在于梦想里才是梦想。

等我醒来,扎达土林山上已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小雪。小杨没有食言,请我吃了肉包子和稀饭的早餐。
街道上显得空旷冷清,游客们乘着包来的越野车,一早就离开赶往下一站,而扎达每天要迎来的新游客要下午过后才到。小杨邀我去他熟人家里打麻将,我笑着回绝了。他走时,我不忘叫他给我打听去塔钦便车的事。他满口答应,却说希望不大。天色还是那样阴阴貉貉,没有起色让人沉闷。武装部里的兵哥们在街上和那群野狗逐打怒骂,时而又甩食亲唤,消磨着无聊的时光。我在街上溜达,打听着去神山方向的便车消息。片刻,几乎全县都知道了我要去塔钦的事。仿佛我成了街上的亮点,阿姐大哥们放下手里的活,在街边交头探耳加入了我的找车工程。扎达全县对外界只有一趟班车,3天一班,目的地却只到狮泉河,和我要去的方向相勃。在阿里地区,大名鼎鼎的塔钦是个村,以前叫大金,去年才改为乡gov-ern-ment。塔钦的出名是沾了神山的灵光:神山冈仁波齐。
从扎达要坐车去塔钦,如果没有便车那还是个颇费周折的事。中午,我一头转进了这些天我常来的芒康甜茶馆。我刚到扎达时,我就注意了这甜茶馆,是因为“芒康”这两字为招牌。多年来,扎达表面是个平静的小镇,其实却是在藏地颇有江湖名气的江洋大盗们的行居码头。 因为古格王朝后,留下了大量的壁画经书石像,时至今日已是价值不菲。
用德语写作的捷克作家艾尔文·基希在他的著作《秘密的中国》中有短暂关于扎达盗贼描述。
绿林飞贼和戎马盗寇们,不走大道悄悄潜进扎达。然后带上干粮,骑着马翻山越林深入扎达地区的达巴、波林、萨让等地进行文物盗掠。这些剽悍的盗贼们大都来自于以芒康为中心的康巴汉子,而最终的买家却是那些洋人们。至今,在扎达住宿有一条规定:凡是有康巴人入宿必须立即上报边防公安。
   江湖盗贼们已不再当年,但依然勾起我对芒康甜茶馆的猎奇。幻想着坐在盗贼枭雄中,表似泰然,实际心机紧绷、眼神机警,不放过一丝差错。仿佛一刹时便是掀桌而起刀光剑影。
我掀起门帘,进了茶馆。门外的强光一扫进了屋里,一片凌乱的黑头转过脸来齐齐看着我。一怔,让我错觉这次我真的闯进了盗贼黑店。店主藏阿姐在角落里招呼我。过去坐下,店里又恢复了喧闹的谈话声。
   “我正准备给他们做完茶了过去找你”几天来我和藏阿姐混了面熟。
   “怎么了?”
   “你看,他们都是要去狮泉河蔬棚技术学习班的,在等狮泉河班车过来接他们。你进来,他们还以为你是司机来了呢”
    藏阿姐已帮我说了情,要他们把我带出去到巴尔兵站。学习班的藏民们自然没意见,他们是各乡村里送去狮泉河林科所的学员。他前些年,林科所在各地进行大兴土木植树造林,想以此来改变阿里。但环境和气候原因使成果荡然无存。后干脆改为大棚蔬菜种植业,结果经济效果很理想,而又改善了当地人生活质量。因此各乡村大棚进行的如火如荼。狮泉河方面包了一辆班车下来接人,我运气还行,撞上了。先到巴尔兵站再找车就方便多了,这是个可行的办法。
“今天给你10磅甜茶,收你5磅的钱,今天做有多的。”藏阿姐笑呵呵给送上茶碗。
在旅途上,总是能碰上这样的待遇。一点施舍,一份关怀,让你全身温情四溢,励志着漫漫来路和苍茫去路。有时候这也是我一种无端的感触,在辗转延伸的旅程中享用不尽,怀想不断。
    别过藏阿姐,我去取行囊,小杨焦急地在门口等我。见了我劈头就问:“你去了那里?今天有车出去,走不?”
    原来,小杨说的是同一趟车。我爬上车,四川籍的司机把我行囊摞在引擎盖上拍了拍说:“你就坐这里吧,我和小杨是老朋友了,他也说要我带上你。”
    我看了看车厢里并没有坐满。
   “兄弟,听我的就坐这里。后面会吵你晕头的。”司机信誓旦旦。
我去给小杨道别,他没有了话语。沉默少许,告诉我在巴尔兵站时天会黑了,找个地方住下。第2天去塔钦的车要10点以后才有,我表示了感谢。我问他:“打算回湖南吗?或者或者是以后?”他晃了晃头,没有表情。
   半年以后,我在长沙的黄兴路上接到一个电话。是小杨打给我:他离开了扎达,终于去了他一直想去的地方狮泉河,在那里开了一家小餐馆。
   车还没开动,车箱里已是歌唱的海洋。藏族同胞们的喉咙仿佛就是冲满电源的喇叭,后面5小时车程里,我头昏耳胀。还好,在我头脑清晰时。车缓缓跨过象泉河,我最后回望时不是看着古格方向,却是看着扎达县城。
  再见,扎达!  晚10点多,车到了219国道上。在叉路口,我下了车。司机告诉我,他们还要赶3小时路程,让我沿着219道走4公里就到巴尔兵站。班车调头消失在黑暗里。我取出头灯,顺着大路向前走。国道上的巴尔这段路,在一个巨大无比的山谷里。也更像是宽广的大河床中,依稀感觉到大河在两岸岩壁间激起的沉雄的回响。天黑的像墨汁,没有星空。我也看不见列列山峦的剪影。  走出几百米外时,一车灯拌着轰鸣声向我靠来。班车又调头回来,车门被打开,司机大喊上来,我再次上了车。司机对我说:“我答应小杨送你,谁让你是他老乡呢”。一股天涯路上特有的温情,涌上心头。
  巨黑的天空下,车灯也似乎被压抑着失去了穿透力。巴尔兵站少的可怜灯光出现在眼前。一匝一灭,仿佛随时会永远的消失在黑夜中。

塔钦--谱兰   从新疆过来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兵站都建在山脉巨大的三岔走廊中,形成了交通要塞。周围群山高耸,罕见人迹。巴尔兵战无疑也是这样,倒是巴尔兵站的风在当地很有名。因为是处在一个巨大的风口中,风量奇大。 在我下车前,司机告诉我:过两年这里要建一坐风力发电站。我在风中下了车,班车再次离我而去,黑夜带来了寒冷,只有我孤独的站在巴尔兵站的大风中。在国道旁是巴尔兵站,哨亭里有光亮。我走过去,想能不能借宿。穿着厚实的军大棉衣哨兵对我伸出手,示意我不要靠近兵站。因局势紧张,新藏两地所有的兵站拒绝访客,违者后果严重。甚至可开枪击毙。在这风高黑夜里,我不能为了一张床,斗胆不惜性命。寒风很快灌通了我全身,手脚开始有点僵硬。国道的另一边,零落着几栋藏民房。在这大风寒冷黑夜里不适合扎帐篷,那也是最后的招。我放下行囊,在一民房前敲起门来。风很大,我用力地敲门,并大声诉求着我的来意。在夜里求助,必须在房外说明来意,不然主人是不会轻易开门的。我加大了我的音量和敲门力度。10分钟过去了,房里仍然没有任何响动。我很沮丧,走回了行囊坐下。没准,因为外面风声太大,主人压根就没听见我的声音。第二天我发现让自己很尴尬的事,原来我敲地是一栋没人居住的空房。也许主人像我一样,去云游他地了。为了躲避寒夜,我不得不再找另一栋房屋求助。这座矮小的藏宅像一所临时的过渡房,我重复着敲门和来意。漆了红色的小窗户映出了灯光,门打开了一侧。一位披着上衣的藏族妇女瞪着我,寒风已让我的话语开始有些颤抖。门侧里一股热气扑上我的脸。温暖极了。妇女对里屋说了一些藏话后,门被打开了。那一刻,幸福降临在我头上。进屋后,妇女打开了火炉门,捞了捞里面的残灰余火,房间里被热气裹了起来。夜色省略去了巴尔兵站的破败细节。雄伟的荒凉下,大风如嘶如咆,只有兵站上那面大国旗哗哗着响,对抗着高原疾风。天亮了,风没有停。为了不误过路车,我草草收拾好,带着行囊在国道上撞大运。车不多,几乎我见车就拦 其中也包括了拖拉机。可没一辆如我所愿去往大金,而每辆车都会告诉我班车就在后面。没有太阳,风一样寒冷。我缩着身子坐在行囊上,哨兵看我,我看哨兵。从早上8点到下午2点,班车的身影才从国道那头蹒跚而来 。那一刻,我飞泪了,我不知道是风吹着了我的眼睛,还是为我的运气伤心过度。就如一个饥寒交迫的流浪汉 ,终于看见能带往他远去金山的轮渡一样。车一停稳,和驾驶员坐在一排的是个兵哥。我大声问:“大金(塔钦)?”。驾驶员伸出了一根指头,再伸出五个指头说“150元,上来”。
拖着僵硬的身体上了车,还没坐下,驾驶员扭头盯着我:“你是日本人?”
我没好气大声回:“地道的中国人!”
兵哥责训驾驶员:“你没听见说的是中国话啥?”
“嘿,现在的来这里的日本人说中国话,比中国人还要说的好,我就见过。”驾驶员哄气瞥声地回兵哥。
车上没有坐满,我在后排坐下,才发现后面还有两位女背包驴子。招呼过后,一女驴直训我:“你怎么不砍车价呢?到大金100元就够了。我们到谱兰才150元。”原来这是一辆狮泉河开往谱兰的班车,路过大金。我低头恭听着女驴的江湖训导,另一女驴无心过来搭讪,对着车窗给脸上搽防晒霜。我不时瞟上几眼,那是一张已被紫外线褪色蜕皮的脸,姿色若隐若显。在高原上,美貌不堪一击。
   她们来至广东,刚大学毕业,出来旅行青海,西藏两地已3个月。我很羡慕她们。正值青春年华,激情而富有韧性。仿佛把一次艰苦蹉跎的旅行,作为新生活开始的奠基石。
   当神山出现在车窗外时,两女驴给了我正式的邀请,邀请我和她们一同前往谱兰。我的铁石心肠让她们有点失望。天气没有好转,看着车窗外远处的大金镇。我早已习惯了旅途中一个人的到达,一个人的离开。每一个目的地从陌生到熟悉再到记忆。
下了车,在印度,泥泊尔香客云集的圣湖酒店外席墙而坐,并不急于寻找下榻处。大金,仿佛就是一个临时大工地。西边突然出现一抹蓝,太阳在西下。残云在天际边堆积,晚霞印染出层次,远远看去,神秘而深邃。酒店顶上的琉璃瓦,在余光辉耀下,有一抹幽然的光芒在流淌。
我背起行囊,向炊烟如迷雾一样的村舍走去,进了村口一旁的阿旺客栈。

神山,冈仁波齐。大金只是神山下一个村子,也是转山的起点和终点。每年转山季节,印度教,耆那教,苯教和佛教的信徒们无畏艰辛,远渡高原来到这里。据说:印度教的湿婆神就住在山中,不远的玛旁雍错却住着他的媳妇。两人做爱,精液化成了雪山那木那尼峰,遥相对望。苯教的神灵米拉日巴也隐居此山里,苦修成佛 。执着的信仰,虔诚的身影赋予了这座山伟大的色彩。阿旺客栈,因主人叫阿旺而得名。两年前一资深旅行者为客栈以此取名。推门而入,阿旺大叔正带领着全家吃晚饭,饭桌上一片狼籍。我的到来,引起了全家一阵小骚动。阿旺吩咐阿旺大妈重新收拾饭桌,阿旺小女儿和女婿把我带进后院客房。阿旺女婿叫仁青,是塔钦乡小学教师,他悄悄告诉我,他在学校还有一个汉名叫李大成。阿旺小女儿给我的房间放进一桶干牛粪,这是夜晚生炉取暖用。阿旺站在房前对我招手,叫我过去和他们一起吃晚饭。30元一晚,在大金这样的条件,房钱不算便宜。但溢出的温暖给予旅行者久违了的家庭气息。
我无意打扰阿旺一家的晚餐。谢过后,直奔村里的老马饺子店。
炎热而玄目的正午,我总是在车上或房间里渡过。当到达每一个新目的地时却总是黄昏时,黄昏让我情绪稳定和身感抚慰。走在村里碎石路上,陡然而生的小旋风扑上我的身。过去藏族人不会认为这是不同温度的气流相遇搅动的结果,他们认为这是有不散的阴魂在作祟。于是,我也像高原藏人一样,对着这股小旋风吐了一泡口水。
小旋风应声消散了。
饺子店里,伙计给了我一斤水饺。老马在客房里忙活着,前几天的罕见大雪让本来不是很结实的房顶压塌了不少地方。明天预定好了的三辆越野车游客要到了。我叫老马过来休息会儿,他给自己泡了一壶茶,也给我添上了水。
 老马直摇头叹声道“做不下去了,游客不多,又摊上了一场大雪。”
 我看着屋外,天黑了下来。屋檐下依靠电瓶供电光线微弱的路灯在风中拽动。一直以来,给我许多想象神秘与浪漫的转山计划,看来危在旦夕。
 “你来晚了,现在转不了。山上做生意的都在下撤,今天还听说有一匹马陷在雪坑里没出来。”老马听说我要转山,替我担心起来。
“我倒不急,等几天,看天气有好转没。再说,阿旺大叔告诉我山上还有几位老外没下来,等他们下来了问问山上情况再决定”我显得很不甘心。
   老马点点头,认为这是个办法。
老马这人在阿里线上颇有传说,几年前开着三轮车来到阿里,从陋而居,开店立业。为人义气豪爽,渐渐成了阿里线上驴友们的口水人物。三轮车早已不知去向,现在取而代之的是北京Jeep。老马在村上藏族人里口碑甚佳,因为,在以前当地藏族人要购买发电机、二手车或其他生活用品时总是相信村里的喇嘛,结果价高货劣。老马来后,凛然指出喇嘛的坑财手段,并尽可能地帮助藏族老乡。在这个宗教厚重的环境里,我担心老马这种耿直侠义心肠会招至人祸。在神的面前,可虔诚的静若处子;在财的面前,难免有庸俗涌动。
回到客栈,阿旺大叔在房间里给我点上了蜡烛,生了炉火。

第二天让我睁开双眼的,并不是前人所描述那样由远而近,由近而远的香客驮队铃铛声。却是阿旺的两个小孙子。    两个小鬼,拍打着门窗喊“啊古(叔叔),啊古(叔叔)”。同时把一只瘪了气的足球举过头顶给我看。原来要我参与他们的足球运动。正合我意,从来我就是绿茵场上丑脚,今天没准我能把小鬼们踢趴下。早晨的太阳总是那样懒洋洋挂在瓦蓝的天空,昨晚的圆月还没退去。神山耸立在中间被日月围绕,一尘不染。阿旺女儿晾完刚洗的衣服,蹲在一旁。看着我被小鬼们折磨的狼狈像,发出清脆迷人的笑声。阿旺大叔搬来梯子,爬上屋顶用一个很长的单筒望远镜给我看雪情。据说那望远镜还是一个比利时游客赠送予他。戴着礼帽、貌似探险家的阿旺看了好一阵。露出白牙齿对我摆摆手“去不的,去不的,雪大的很。”我相信 ,神山的一丝一毫在阿旺心中,就像六字真经一样耳熟能祥。
02年,我站在灯火迷离的长沙五一路上,喜玛拉雅户外装备旗舰店前,巨大的冈仁波齐神山户外广告,让我驻足神往。广告画里神山被落日渲染成金碧辉煌,旗云就像一条绸带那样凄美,令人断肠。今天我真真切切地站在神山下,我被神灵感召。踌躇满志地来到,却注定要我踌躇满志地等待。在5000米上转山不是儿戏,天气不好,稍有不甚就会搭上性命。
诸多的转山亡魂传说,让我不寒而栗。
中午,我去了众驴皆知的“志愿者之家”。我本想去讨杯茶水,顺道问问其他情况。无奈现在已是房空火灭,冷清得只有一个小伙子驻守,对于我的问题语焉不祥。我在村口溜达,藏族的少男少女嬉笑成群,他们不着藏服,对时髦的东西趋之若骛,就像我们喜欢西藏的蓝天白云一样。
    219国道,就像一根银带,在村口2公里前穿过。7000米洁白的那木那尼峰在太阳下眩人眼目,而山后的天,碧空如洗。从乌鲁木齐以来,已是关山迢递,千里之遥。旅行的气息似乎是在寝后醒来之间转换,身心轻盈,恍然隔世。横扫俗事情恨恩怨,犹如在觥筹交错中灰飞烟灭。
   季风吹来,夹着初冬的味道。在风中,我只是神山下一个路人甲。

村里的帐篷茶馆已经没有了,因为过了季节。每天我都去一个叫神山甜茶馆的房子里看书,躲避太阳。
茶馆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的藏族少女,20岁不到,我叫她波姆(藏人对未婚女青年的称呼)。茶馆生意冷清,波姆总是坐在门口,纳着绣花鞋底。走针拉线认真到时常忘记招待我这个她唯一的客人。我想那肯定是她意中郎的鞋底,看那尺码就知道。在塔钦的几天里,白天我在茶馆呆着,日薄西山时,我会准时漫步到乡gov-ern-ment的那面国旗下,静静地看着大地 ,守望黄昏。从清晰到模糊,直到空灵的黑夜变得如此纯静。然后满足地返回。当我每次返回阿旺客栈时要路过甘肃来的一对夫妇开的夫妇店,两夫妇来了几年,现在做了塔钦班车的联络点。夫妇两人总是叫我进去坐坐。因为游客太少,我时常去问谱兰的班车,所以夫妇两人对我并不陌生 。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夫妇俩总是在串连一排排小石头。这是一种阿里很常见的石头,石头上有一定的花纹,被加工成玉米大小,中间打上孔,然后再用粗线串成一根很有藏味的手链。这种手链卖给游客2-3元一条,在旺季,这是前来神山的旅游者热衷购买的纪念品。  “不值钱的东西,你要就拿点去吧。”男人点了只烟,“作纪念也好啊。”   我摇摇头。   这廉价的石头手链,无人去追求它的价值。如果它能让某人触物生景,那就身价倍升。
当初,我在青海玛哆县徒步去扎凌湖时,在路上,我被野生丹顶鹤的舞姿陶醉后,小心心翼翼拾起落地的羽毛,夹入书中。同行的安多藏人却大笑说道:“这里这种羽毛太多了,不值钱的。”后来在滇藏线,班车过了盐井后抛锚。等修车时,我在214国道上散步。发现一块藏C黄色车牌,孤独地躺在路上。油漆已斑驳成锈,牌身已扭曲弯折饱受车压之苦。我爱怜地拾回,晚上在客栈洗干净,放进了我的行囊,带回家中。妻子挖苦我“这有什么用?难道你想把它装在你车上?”
一直以来,我从不质疑回忆是一种财富。那么旅行则是一个堆积回忆财富的过程。在被灯火阑珊包围的家中,每当看着我信手带回的物件,旅途上的每一次步伐和细节,悠然而生,清晰可见。第二天,黄昏后。我信手折起神山下两支快枯萎的草,夹入书中。
神灵最终没有眷顾我,在大金的第5天早上,手拿望远镜站在房顶上的阿旺发出了阵阵叹息声:“下雪了,山上下大雪了。”我也爬上房顶接过望远镜。无疑,这次大雪粉碎了我转山的坚定意志。我郁闷起来,我的执着和耐心没有回报。眼看天气渐渐好转,转山指日待发,瞬间而来的大雪让我垂头丧气。而且几天来,我一直就没遇上阿旺说的那几个要从山上下来的老外,山上的情况也就无处而知。冈仁波齐转山无果,让我感觉有虎头蛇尾之嫌,只有悻悻地离开。还好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旅途也是堆积遗憾的过程。中午,我去了夫妇店报了要坐班车的票。正好下午4点有一趟去谱兰县城的车。50元车票,2小时车程。我去和阿旺全家道别,阿旺感觉对我很愧疚。大叔真是个好人,他鼓励我明年再来。我答应,也把准备转山用的两罐燃气留了下来。
班车准时而来,我上了车,车上寥寥几位乘客。不知为何,司机迟迟不上车,在村口和几位妇女专心打情骂俏。车上的乘客吃着零食,谈笑风声一点不急的样子。我却更不着急。黄昏时,班车终于开动了,神山上依然雾气缠绕,天气继续恶化。而山下照旧是一抹迷人的夕照,就像我几天前来到神山的那个黄昏一样。   在国道上班车被夕阳拉着长长的车影,奔向谱兰县城。

谱兰,一个美丽的名字。我对谱兰的喜欢有很大一部分缘自于这个听来就令人神往的地名。
    去谱兰的路上,要经过玛旁雍错神湖和拉昂错鬼湖,班车要在那木那尼峰下穿行。路途不远,县城离219国道外 60公里,新修的泊油道路直通县城外25公里的尼泊尔边境。    因为是新公路,车里没有我熟悉而弥漫的尘埃。夕阳的光芒穿透车窗,撒在每个人的脸庞。前座从门土来的藏族小兄妹亲密无间,不时哼着民谣。窗外的湖面莹波微荡,巨大的那木那尼峰渐渐地披上淡黄色。这是一个给人温暖的场景,金色阳光充满了全世界。只有发动机咆哮着带我们去远方。    路上有几个人影在招手拦车。车门打开,一个穿军大衣身材高大的汉族人上了车,身后跟着三个藏族工人。    司机毕恭毕敬地称呼:“老大,才收工啊,这么辛苦干嘛哦”。老大一屁股坐在引擎盖上:“前面有几十号人,帮他们拉回去,给你三十升柴油”。我打量起这位老大来,硬朗的语言和动作带着强势气质,脸上一道深深的疤痕。不多远,路上果然密密麻麻站着几十号藏族工人,手里拿着维护路基用的铁镐和平铲。   车停下,老大一挥手,喊了声“上”。车下一阵欢呼骚动,工人们蜂拥挤进车厢。   顿时,车上乱炸了锅一样。   工人们多为衣衫褴褛,身材矮小、面黄饥瘦,其实营养不良在偏僻的藏区并不少见。老大大声地嚷着,安排工人往车厢里挤。我把行囊放下座位腾出地方,正想对一个工人示意可以坐在我的背包上,老大一手抱起我的行囊,给一个工人命令道:“抱着,就站在这位置上”。“朋友,我们半小时就下车,挤一挤。”对我说话时,老大放客气了语调。或许是因为我是个汉人,或许我这身内地游人的装束。
  老大转头看向小兄妹,手指着哥哥对妹妹凶凶巴巴地安排:“你坐到他身上去。”妹妹脸上露出了不情愿,没有挪动身体。我想,她的座位是花钱买来的,不接受这样的强制安排,何况他们已在身边腾出了些地方来。
    没等我想完,老大手起掌落,“啪”地一声在妹妹脸上打了一个结实的耳光,大吼“你没看见我们人多吗!”妹妹脸上瞬时起了红印,眼睛里闪起了泪花。哥哥一把抱住妹妹坐在自己身上,一脸的愤怒,无声抵抗着,一扫初出远门愉快的心情。
  这样的变故让我促不及防,我扭过头看着老老实实抱着我行囊的藏族工人。在这块神奇的土地上,我愿意相信这些藏族工人是主人,但老大这样的汉人却是霸主,那些喇嘛活佛和行政官员大人则是真正的权贵。
这是由来已久汉藏矛盾的一个缩影,今天我恰在其中。
    那木那尼峰上淡金色的阳光已经褪去,我忽然有一种衰落感,在身上找出了一包纸巾,默默地递在妹妹面前。
    老大带着工人们下车后,班车在继续前行。我在夜幕时到达了谱兰。
在街道上我一时分不清方向,在路灯下我发现,行囊外兜里小东西不翼而飞。其中有一本小地图和头灯。我努力回忆抱着我行囊那个藏族工人老实的脸庞。
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在黑夜中,我来到了阿里海拔最底的谱兰县城。进城的前一段在修路,道路崎岖颠簸,我根本就没看清被人们誉为阿里粮仓的面目。    在下车前,司机就推荐我住谱兰招待所。我问“有洗澡的房间吗?”司机白了我一眼:“在阿里,没有可洗澡的房间。”司机没骗我,我去了谱兰招待所的西楼(才开发的3星宾馆)。前台收银中年妇女告诉我:最便宜单 间300元,有卫生间,没有水。    我又走回了街道,坐在路灯下。湿润晚风吹来。    两位本地汉族女青年从我面前走过,手里端着装洗涤用品的脸盆,还没干透的长发在灯光下散发着迷人的气味,单薄的内衣挡不住在藏地并不多见婀嫫多姿的身段。我承认,当时有强盛的欲望在心中涌动。在这个欲望强盛的年龄,在旅途上难免逃避不了视觉的骚扰。   可现在,两女青年勾起我的洗澡欲望已远远大过我的性欲。因为,从狮泉河过来我就没洗过身体。    无奈,在陌生的黑夜里,我羞于拦住女青年开口讨论关于洗澡的问题。那样我会讨来没趣,甚至棍棒之灾。 街头那边,一辆警车闪着警灯慢慢巡游过来。我灵机一动,挥手走了过去。车上四位警官得知我的求助仅只是洗澡,才放松了一口气。    警车转了几个弯,停在了县法院旁的红梅洗浴中心。大门里两男两女在打麻将,绯红色的灯光是我非常熟悉的,一路经过的小县城,都有那么一条偏僻的小街道散发着这种绯红色的灯光。两位警官把我送进去后我才发现,原来就是一澡堂子。墙上挂着价牌:淋浴10元,休息房30元。警官们把我的行囊从车上搬下后对我说:“先去街那头吃点东西,洗完了回房间休息,夜了不要乱走。”警官的人情味,让我映象深刻,完全不同于内地Police办事一派漫不经心的神态。    今夜,我把身体洗了个干净,算是犒劳了浑身的欲望。白天,谱兰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两条街,一条老街人来人往,另一条街算是政法机关街,崭新路面行人稀少。从洗浴中心出来,我去了在谱兰县gov-ern-ment内的招待所东搂。那里是汉藏平民来往的住所,四川来的许大妈承包了经营。她特意给了我一间双人房,并告诉我国际手工品市场停止开放三个月,原因她不说我也知道。    招待所,是老gov-ern-ment办公楼改造而来。宽大的楼梯正对大门,显出了人民权力的庄严。楼梯两边是悠长的走廊,排列着一间间办公室,现在还能清晰看见陈旧的门牌上分别写着“县委办”、“县工委”等字样。如今,当年非等闲人莫入之地,已是平头百姓下榻之处。    窗外,天空中是饱含雨水的云层。    我是一个容易怀旧的人。    在黑暗宽畅的值班室里,地上密密麻麻放着几十个快生锈的热水瓶,三个大水炉子不停地烧开水,热气腾腾。木桌上是一台黑白电视,里面正播出古装戏,有很多年不见踪影的单杠洗衣机在轰轰运转着。我坐在板凳上和许大妈聊家常,我哪里也不想去。仿佛这个房间里是另一个空间,把我带回80年代的某一天。  在年少时,我把未来的生活憧憬得无以复加。  今天,我渴望心无旁骛的日子,却如星空捞月。  我说过,这是一种幻觉,美丽而遥远,却又让我斗志昂扬。  一夜无梦,很少有的沉睡。  突然的醒来,竟然短暂失忆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我自问:我在那里?这又让我想起《尘埃落定》中土司的傻儿子。他每天醒来第一件事是问:我是谁?  因为睡的早,太阳刚绽山头时,我就懵然醒来。窗外山岗上隐约能看见有诸多传说的孔雀王朝遗址。  破败的残垣,没有勾起我拜访之意。古老的谱兰,在喜马拉雅和冈底斯的群山之中,演绎了曲折沧桑的传奇故事。孔雀河畔的大片青稞随风拂晓,荡人心肠的田园牧歌,这多少是谱兰被人所赞誉的景致。我突然决定,我徒步去离县城有15公里外的科枷寺。徒步在阿里粮仓之地,看着鼓舞人心青稞丰收劳动场景。  想到这些,我浑身冲满了力量。  在街上吃过早餐,带上几个肉包子和水。迎着朝阳,走上了金光大道。  谱兰的县城很小,孔雀河绕着县城蜿蜒流过,在河对面棋罗星布着古商道。  在崎岖的古商道上走动的,一般是小型的边民贸易,他们运载的货物大多是印度的木材、红糖、首饰等,从西藏运出去的是产于西藏的盐和羊毛,还有一些轻工产品。由于大雪封山的季节长,每年只有在六月到十月,谱兰的贸易活动才真正活跃起来。在这些古商道不少路段在海拔6000多米以上,即使是夏天,依然严寒凛冽,空气稀薄,举步艰难,几乎每年都有人冻死或累死在途中。  路途遥远,险阻重重,但总有人知难而进。  太阳开始在空中随浮云追逐,田野地头里藏民们在穗黄的青稞浪里快乐地收割,小铁牛在路上忙碌地来回。  我走下田间,地里捆扎青稞的女人们直起腰来,手搭凉棚,顶着耀眼的阳光向我张望。我挥挥手,在青稞堆上坐下。朗朗的笑声伴随着阵阵叫声传来,我兴起,回叫了几声。女人们指了指着田坎上的保温瓶和几个小桶,那是劳作时裹腹的酥油茶和糌粑,示意我可享用。  我幌了幌手里的食物。  让我享受的是田野间自然而真挚的热情。我继续沿着公路向前走,田野上丰收的人们洋溢着欢快,从身边而过的拖拉机和车后的人们对我挥臂欢呼。我被感染,手舞足蹈激昂地回应。荒凉的山脊完全被这派景象所融化、掩盖。插在田地上的国旗披垂在阳光下,格外耀眼。“你去科枷寺?”一辆东风商务车,无声无息停在我身后。一位中年汉人冲我问。我给予肯定。“上来吧,我们几个也是去那边玩呢,看你一个人在路上走,估计也是的。”车上共有三汉人,都为中年人。我有点迟疑,他们笑了,“我们不是拉生意的,大家没事一块去玩啊,我们还要去口岸。”听到要去口岸,我不假思索上了车。因为我知道,口岸早以修路的借口关闭了,我相信我眼前开着商务车的中年人有他们的办法。事实上是这样的,他们有着县招商办的公文,除了出境,我们能去其他游客不能去的地方。而卡其泼(口译音)口岸是我在谱兰想去的地方。  这是第一次把自己置于我认为最危险的处境,对车和人,甚至主动要我搭车的动机,我都无从所知。结果,一路我发现事情并不是我忧虑中的那样。他们三人中,以一位姓郭的大哥为头,我们都叫他郭哥。三人来自河南某矿业公司在谱兰下设的一个投资处,说是今天星期天出来玩。我一直很迷惑,为什么会带上我这个陌生人?对于我得这个疑问,他们总是笑而不答。  卡其泼口岸结果令人失望,一个尼泊尔荒芜的小村。那里的村民已藏化,只有边防哨卡的军官和尼泊尔国旗体现是境外,这里不想赘述。倒是在穿越边境时被郭哥弄得一惊一诈,他老是大喊“快卧倒,有武警”,然后看着我们惊慌失措的神态,在一旁满足地憨笑。  回到谱兰时,按郭哥的要求我给了50元的油费,很简单,搭上我这个陌生人就是省点油费。这50元物超所值,让我偷越了一次边境猎奇。旅途中就是这样,给人意想不到的偶遇带来灰色的平淡回忆。回到招待所,洗了把脸,在门口小吃店要了一碗面。没等吃完天就渐黑了下来,金黄色的太阳光离开了所有的街道和楼群,仅在远处山顶留下一抹余晖。替代上演的是郎玛厅和残缺不全的霓红灯。  我突然厌倦起这个地方来,没有任何理由。也许这里过于城镇化。  阿里是一个擅长于混淆虚构和真实的界限,我想起了神湖玛旁雍错。  我认为应该离开谱兰了。  第二天是许大妈叫醒我,指着街上“班车都要开了,你还不起来啊,今天不走?一天就一班啊!”  我手忙脚乱,拖着行囊冲上街道,班车还是来时坐的那辆。“不急,你先吃点东西。把包放在车上,我去转几圈客。”还是那个在神山不急于开车的司机,看见我就像老熟人一样对我说。  我突然有了与生俱来的亲切感,踏踏实实吃起早饭来。不急的人就是不急,我不但懒懒洋洋地吃完东西后,还透底地蹲了一次大厕,转客的班车还是踪影全无。没准,司机又在街巷里和相好的绵语话长,吐情献媚去了。有时候,我还真需要这样的情形:时间柔软下来,一切漫不经心。   天气阴郁寡欢,班车缓缓出城时,我没看着被众多驴友赞不绝口的雪山群,就像来时那样什么都没看着一样。

玛旁雍错  浩翰、宁静的玛旁雍错是西藏三大圣湖之一。在我靠近她之前早已被诸多优美无比、华丽神奇的文字在心中熏陶、沉淀,成为我脑海里遥远而不可及的一汪美池神液。古籍《冈底斯山海志》中湿婆神的妻子乌玛女神每天都要在玛旁雍错里沐浴, 这是一个让人遐想的情境,每一个神灵故事总是那样飘逸动容。  因交通原因,我选择了先到谱兰,再返回神湖。也显示了我对神湖的敬重。  今天司机让我坐在前排,在路上他对我们这些游客称为神客,因为都是冲着神山神湖而来。为此我也沾了神的光灵,有了神的称号。   司机突然问我“在谱兰洗上澡了吗?”   我瞪着眼睛看他没回答。   司机笑呵呵的伸过头“要洗澡,找神湖,湖边有几个好温泉哦。”  那神态好像说起温泉,就满足的洗了一回澡一样。这就是信徒和非信者之间的差别,湖水给予信徒洗礼,也给予神客们洗澡。这多少显示了神湖是多么的伟大和宽容。        在基乌村路口我下了车,路口上已搭起了工棚,修路器械堆在两旁。显然文明的水泥路将要推进到湖边去。   基乌村不远,我走进了以藏族人老板叫伯玛而得名的白马山庄。   伯玛个子不高四十多岁,乌黑卷曲的头发搭在他那尖嘴喉腮的脸上,戴着礼帽显出奸猾的神态。伯玛老婆阿枷(藏人对已婚女人的称呼)却出落得一番标志,掌管着山庄里外。当她知道我去过阿旺客栈时,很得意的告诉我阿旺是她叔伯。我要了最便宜的床,那是多人房,里面住着修路民工。阿枷带我去房间路过院子时,我发现我并不是唯一的神客,院子里有几个体形宽胖的男女老外在晒着下午日光。   老外礼貌地给我招呼“哈罗!”   我回应。   阿枷看者我:“你会说他们的话?”   我摇头。   “他们是德国来的,他们的司机也不太会说外语,中午我就是没搞懂他们要吃什么。”阿枷渴望我能帮上她。   我无疑让她有点失望。   放下行囊,我迫不及待地淌过后院的地表温泉,爬上了基乌寺的后山岗。  神湖静躺在眼前,静得出奇,我甚至听不见风声。灼眼的那木那尼峰在强日下仿佛在默默流泪。 泪水在峰脚下从四处静静涓淌进湖底。现在并非适值黄昏,我没有看见残阳如血,没有那尼峰金光倒映湖中的凄美场景。神湖一派从容安详,美渐渐在静中升起。     站在这空间下,我的心中涌起了一种淡淡难以克服的惆怅。   惆怅是一种使人受伤的美丽。   惆怅更是一种于事无补的个人情感状态,却总在内心流淌。

从山岗下来回到客栈,我并没扑向湖边,我一直惦记着温泉。  我向伯玛打听起温泉来。伯玛很深沉,吸着烟思索着什么似的。  “温泉不远,就在前面。游客一般是40元一人。”伯玛吐了一口烟雾说。   我面露难色,表示价格超乎想象。伯玛是个阅历丰富的人,年轻时曾赶着马帮来往于藏北和泥泊尔之间。躺在门口那对破旧而精致的马兜,昭示着它和主人那段风雨营生。  看着我,伯玛甩了烟头说“你去吧,我给那边打个电话让你20元洗一次”  我突然发现,伯玛有着某种气质,似乎村里一切在他指掌之间。倒是在一边收拾茶壶的阿枷扑哧一笑,走了过来。低下头对我说“守温泉的人是我儿子,你去吧”。  伯玛看了老婆阿枷一眼,甩手出了门。  我心里乐了。  在来的路上,我把温泉想像成镶在神湖边一颗璀粲明珠一样,那是身体上的神往。  温泉不仅温暖了旅人的身体,也羁绊了旅人的脚步。在去往温泉的路上,大风有增无减,没有吹走眩晕的太 阳,却吹来了朵朵奇云挂在神湖蔚蓝的水面上,好看极了。 神奇的土地难免产生神奇的遐想,我多想自己是一 位诗人,一丝不挂游淌在这水云之间。可现在我只能抱着一堆衣物,走向一间小平房里的温泉室里去赤身裸体。   平房另一头的一间小房是温泉收费处,里面零碎出售着洗浴用品和少量的饮料。我走了进去,阿枷的儿子阿 巴正围着两个小姑娘讨好,惹得姑娘们开颜大笑,我的出现似乎不合适宜。还没等我开口,阿巴抬起头一手拨开 挡着脸的长发,一手递给我一张没开封的大塑料口袋“我知道你,你先进去洗,洗完了再说”。   温泉室被一人多高的木板一格格隔开,并没有完全封闭,每个格房里都放着一大木桶。我屁颠着,吹着口哨 铺上塑料袋拔出出水木塞。泉水源源不断流了出来,就像流进我的心房一样,温暖了我的周身。    每一件美妙的事情,不是让人亢奋激情,就是让人陶醉怡心。    我躺在木桶里渐渐似睡非睡,任由泉水侵化我的肌肤和旅程上的污垢。打破这份宁静的是一个身体苗条的藏 族女青年。    温泉室顶是由大块镜子组成的天花板,尽管这些镜子长时间在热蒸汽里生满了水斑,但仍然能依稀看见附近 小格房里的场景。女青年进来后快速脱掉藏袍内衣,抖动着一对大奶子进了我旁边的格房,跳进木桶放了水。女 青年的身体在渐渐流出来地泉水热气中朦胧起来,忽近忽远,伴随木桶里泉水翻动声,让人无限遐想。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女神沐浴?我感叹,神湖处处是美景。   天色不早了,已经是晚饭时间,温热的泉水有如一双双柔软的手缠绕着我的身体,天花板的镜中依旧美景朦 胧,我几翻挣扎,鼓起勇气,决定离开温泉室。   平房外,阿巴和他的姑娘们不见了踪影。  黄昏时,我从温泉室脱颖而出,走在回山庄客栈的路上,身后的神湖在夕照中温馨宜人,静若处子。霞光穿透浮云洒在湖面上,  照亮了湖底。我想神湖一定得到神灵的恩宠,不然怎么会如此韵美恒远。我快乐地吹着口哨,温泉浸润后的脸庞 和神湖一样,光芒四射。

( 本文作者 : 烧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