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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景点

天目山记事

东风 2024-08-26欧洲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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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2019年某天,疫情尚未出现之时,我突然被陈健恩拉进了某个群聊,群聊名称为“ 徒步中国2019”,群里是一众我从未谋面过的户外爱好者,大家都曾在 新疆呆过。一直认为徒步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不喜欢加群的我碍于面子一直没有退群,但也很少发言。随着斗转星移、岁月如梭,群名也历经了2019、2020一直到徒步中国2024,但是从未真正整个群去徒步过,而且平时聊天的内容,是除了徒步什么都聊。不知道什么时候,久而久之突然与这些人成为了朋友——也许是因为只字片语的坦诚,也许是因为共同的爱好,一直深深的觉得缘分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某年的冬天,我觉得面基的时候到了,就给自己买了一张机票,从南方出发,飞向了该群总部所在地: 浙江。在那里,群友在等着我,他们答应我,带我穿越闻名已久的天目山。


富阳


跟往常一样,故事起始于一张机票,我背上包,独自登上飞机,跟往常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流浪即将发生于东部。在向西的这十来年中,我看过不少雪山和沙漠,也学会了接受新的事物,本是不喜与人交往的我,在多年流浪之后,再不拒绝与有趣的人摩擦的机会——任何人都可以从行走和读书中改变和获益,或多或少。清晨出发前对着镜子整了整衣着,突然想起自己是飞向几千公里外,跟一些理论上不熟甚至没见过的人钻进山里,我哑然失笑,自己是活得越来越随意了,但或许这就是生命本应的状态呢?


阴天,起床出发时天还漆黑一片,深冬的 南宁并不很冷,但呼吸间也升腾起雾气。半天后我脚下的解放鞋踩在了浙江的土地上,阳光之好让人感觉像被传送至另一个世界,飞机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辗转从飞机场到高铁站,再到另一个高铁站,这边厢老蒋已经将车子开到了出站口,去径山接上盛哥我们就开往富阳,这一天的折腾止于入夜时分,终点是小黑的店里。小黑曾跟我在新疆有一面之缘,这几年,我们一直在同一个徒步群。
2017年在陈健恩的小毛驴青旅里那个飘荡着歌声的夜晚如此遥远,健恩此刻也如此遥远。久违重逢居然没有寒暄,反而像是每天的常客一般自然,那个张口就来的健谈小伙现在已经成了烧烤店老板。几年过去,岁月多少给年轻人的脸上添加了风霜,语速却仍是噼里啪啦的快:“我就用着的是在新疆时学的烧烤技术,新疆风味,本地人都说好。对了,前段小红书不知道哪个网红给我来了一波探店文学,我这儿居然就爆火了。”看了下店里没有白酒盅,我走出店门,在社区里寻找超市,万家灯火中孤单的异乡人独行于陌生的城市。孤寒的夜霜降下,我裹紧了衣领。那种自由和闲适又莫名升起,我给自己总结:不赶时间就是自由,之所以常常觉得不自由,就是因为太赶了,太有欲望了。买了酒盅回到店里,人陡然多了起来,原来是徒步群里的网友刚哥、F闻讯都先后赶来了,一个群到了大半人,多数都是一面之缘,但也一见如故,大家都跟小毛驴或多或少的有所关联。不是有句话?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炉火将寒冷关于门外,烧红的炭之上,象征新疆的孜然味飘扬起来,友情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老蒋捧着手机忙于跟妹子聊骚,时不时游离于状态之外;春风得意的刚哥新车锃亮;小黑在兴致勃勃地烧烤;F灶台前忙前忙后的样子颇有大厨的范儿;带头大哥盛哥巡视全场,有一种监工气质。不多时丰盛而新鲜的菜肴端上了桌,我掏出了事先备好的颜怀,给所有人分上,旅途不能少了颜怀。一如既往,人们似乎不知道什么原因、什么时候就喝了起来,理论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必须的理由——未见过面的网友,他乡相遇的不知道算故知还是新识;但是再想想又觉得好像很有必要,毕竟这样的夜晚和相遇,不是人生常有,我们都是快意的人,说走就走,来了,天目山。不谈柴米油盐,不谈工作生存,此刻人们只在旅途。


关于小黑和小毛驴的故事请见往期故事:西部五年,那些人那些事之毛驴情缘

小黑的烤肉店

第二天不出所料的醒来已是中午,刚哥和小黑已经各回各家,同寝一室的F也早早去办事。我睁开惺忪的双眼,阳光好得像在窗外爆炸,但我感受到的却是宿醉后的颓废和倦意,梦幻一样的感觉中想起昨天此时我仍在南宁。光线从窗帘缝折射进来,F离开时卷起的寒气似乎还在盘旋,空气中的尘埃在阳光下悬浮飞舞。我看到了摆在茶几上的早餐,手机里传来一条F的微信:“过2天,我在山下等你。”


盛哥、老蒋和我三人在酒店大堂汇合,原计划是当天去杏梅尖,第二天再上天目山。盛哥看看表,宣布道:“今天杏梅尖是不去了,宿醉不能爬山。现在只能在附近转转,下午出发临安,我们今天晚上住天目山下面,明天早上8点半出发。”这位踏实的老大哥一直是徒步群的灵魂,对于徒步路线、时间的理解一直有着权威的地位。于是三人决定就近走一走富春江,这也是我的心愿之一。带着残留的几分醉意来到江边,暖阳之下,江对岸的几座山映入眼帘,我仿佛看到那副多次观摩的旷世名画成为了实物,身躯和精神的双重震动中我脱口而出:“富春山居图!”中国画是写实的,绝无问题。富春江流贯桐庐、富阳,再往东就成为了钱塘江,黄公望晚年在此隐居七年,成就这幅不朽的名画,他和我喜欢的书法家赵孟頫还是亲戚。隐士严子陵曾在此垂钓,山水诗鼻祖谢灵运也曾游历此江,多少名士风流,江河万古、昔人往矣,但是眼下不息的江水却让我感觉自己和这些古人产生了某种跨越时空的连接。寒风中似乎突然有一种柔且刚的力量,感动占据了心头。这就是文化的感召,此刻,也许我们都是画中人,我默默想道。

现实的阳光

富春江

富阳街道

臭虫山庄


午后我们出发去临安,车子下了高速,扎进一个个山脚的村镇之中,蜿蜒的道路穿行在山间,我掏出手机看了看 地图,自己位于东、西天目山间的山谷,日头在身后缓缓落下,夕阳穿过微微的雾霭给远处山脊涂上一层金色。炊烟升起,融合于雾中,这景象给旅人带来一种孤寂,此刻至少是三个人,如果你一个人呢?我问自己,那么多次想独自出发,那种孤独真的是你想寻找的吗?岔路口很多,盛哥指挥着老蒋,胸有成竹,他说道:“我们明天算是反穿,我下载了最新的轨迹,原来这条线我走过不少次,虽然这是一条比较成熟的线路,但是原来的道路也依然会因为滑坡等地质灾害或者人为因素改变,”他语声中略带严肃,“下载最新的轨迹并确保路线通行是极为重要的。而且我们三人必须在出发前都共享同一条轨迹,以防走散或者手机没电等情况。”我问道:“一个人走线的话呢?”盛哥顿了顿,摇头道:“我从来不一个人走的。”


我看向窗外的世界,多少有点啼笑皆非,强如盛哥也不会一个人走线,我这个菜鸟却总妄想尝试一下,追一追试一试所谓的孤独和极限。你算什么呢?我暗暗嘲笑自己。但是我没想到,不久的将来,我仍是一个人出发,在残阳如血、寒风刺骨中登上了空无一人的 武功山山脊,这是后话。

雾霭和村庄

这是淡季,路上行人稀少,沿途的农家乐、客栈也生意惨淡。某个转弯盛哥叫停了老蒋,“应该就是这里了。”我探头一看,XX山庄,一座普通得放在任何地方都不违和的院子。盛哥和老蒋去和客栈老板讲价,我乐得清闲,在院子里散起了步。有一说一院子还是花了些心思,位置也不错,门口种了两棵高大的柏树,屋后就是小溪流,山坡上布满了文气的竹子。如果不是太冷,这应该是个不错的度假地,房子也很明显是为了做客房而建造,看来天目山旺季人不会少。没多久盛哥风风火火的从屋里出来,打开了车尾箱,招呼我:“就在这,三人间,晚点我让老板做饭。”我答应一声,开始搬运行李,盛哥抬腕看看表,说道:“趁天还没黑我们先去看看路,然后再吃饭。”一贯严谨的作风是这位老驴让人安心的细节之一,我想到了第一次跟陈健恩去徒步,这货明知山顶刚暴雪仍不以为意,而且还不告诉我,带着胆战心惊的我翻过了齐腰深的垭口雪堆。当时,我们拿着的卫星电话还是盛哥嘱咐带上的呢,那条号称“初级”,在陈健恩口中“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线路几乎成为了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徒步。(详情请见:车师生死线)我心想这就是差距啊,老大哥就是稳。三人安顿好,盛哥带队,一起沿着院子后面的溪流逆流而上,把次日的上山道路和方向做了摸底。回到客栈,饭已做好,每人一小半杯颜怀是免不了的,用盛哥话说就是喝点好睡觉,反正长夜漫漫,不要喝多就行。

山谷天黑得很早,我们几人来到了房间,二话不说的躺下,这不是真正隔绝人世的深山老林,手机信号依旧是存在的。昨晚的宿醉过后大家都多少有点疲惫,在三人间无话的开始刷起手机。盛哥掏出轨迹认真在看,果然专业,行了有你在就够了,我这菜鸟是来做跟屁虫的。我瞅了瞅老蒋,这货又开始了微信工作,脸上表情变化很丰富,对面估计又是哪个小女生。我内心暗笑: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对异性有无穷的精力和热情。开口正想揶揄几句,突然老蒋像屁股装了弹簧一样从床上飞了起来:“卧槽臭虫!”我也吓了一跳,只见他拿起枕头猛然一甩,一颗黑色的臭虫甩飞在地,“啪”的一声,空气中立刻弥漫起一股臭味。老蒋又叫起来:“卧槽这枕头下面还有五六个。”我尼玛,我赶紧看了一眼自己的枕头下面,果然也是好几个。老蒋像被电烙铁烫到了屁股一样坐立不安,一惊一乍叫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啥都不怕就怕这玩意。”盛哥仔细一检查,房间里的暗处,暧昧的光线范围之外各种角落至少还有十几好只在爬,甚至吸顶灯里还爬着若干数量。三个大男人马上和臭虫展开激斗,有扫把拿扫把,没扫把就用卫生纸捏,把目力所及的臭虫都扫进了垃圾铲甩出阳台。十来分钟后终于扫干净了,老蒋像是刚跑了个马拉松一样扑棱脸朝下扑在床上:“诶卧槽太刺激了。”谁知刚趴下又是一声怒吼再次弹了起来,这次感觉头快撞到房顶了。只见不知哪来的又好几只臭虫爬上了他的床,有一只险些怼他脸上。老蒋力拔山兮气盖世,愤怒地掀开床垫,却随即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在山间安静的黑夜中听来,仿佛被捕兽夹夹住腿的野猪。我过去一看好家伙,床垫下数以百计的臭虫正特么的冬眠呢,我不怕这玩意但是此情此景也是麻了。盛哥赶紧去把老板叫了来,老板是一老太太,态度倒是好,拿着扫把一起扫了扫臭虫,笑容可掬:“几位哈,现在是淡季哈,冬天太冷了臭虫都跑屋里避寒了,没想到会有客人,没来得及收拾,你们多担待哈。不然,我给你们换个房间,你们看哪一间好都行,哈。”盛哥摆摆手:“换个换个,这么多怎么整。”“门都没锁的,你们看哈,哪间都行。自便,自便哈。”老太太说完之后便带着憨厚的笑容,犹如幽灵般飘进阴影之中消失了。我们面面相觑,分头去查看房间,五分钟后都颓丧的回到了原地,特么的其他的房间臭虫数量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盛哥长叹一声:“老蒋,我帮不了你了,酒咱都喝了,车开不了了,还是这间的臭虫相对少点,至少整理过一次了,你就将就吧。”老蒋撺掇道:“你再去看看老板还有没办法。”“这俩口子老奸巨猾,已经关门睡觉了,假装没发生过一样,没辙,吃定你了。”“卧槽,那哥几个咱也不能坐以待毙啊,再扫荡一次吧。”我和盛哥对视一眼,虽然挺累的,也没这么怕臭虫,但是想到半夜枕头上出现臭虫确实不好受,本着人道主义的出发点,我们又站起身子,跟不知从何而来的臭虫们做起了斗争。有些臭虫进入了深度睡眠还好,捏着都没反应,但是部分神经衰弱的臭虫受惊却是会满天飞的,说来也怪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多臭虫,好像整个浙江的臭虫都被老蒋的体味吸引来了一样,一时间三人陷入了臭虫战争的汪洋大海。我撵着撵着不胜其烦,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了:“飞了特么几千公里过来,合着就为了跟你们大傻二傻一起,三个男人在天目山国家风景名胜区大战臭虫。”老蒋顺口骂骂咧咧附和到:“这什么沙雕地方,他的招牌应该改成臭虫山庄。住宿送臭虫,不限量供应。”三个人对视一眼,看到彼此衣冠不整,满脸狼狈,不是拿着扫把拖把就是拿着卫生纸,短暂的安静后都爆发出了大笑声,笑得呛出眼泪,确实太滑稽了。是夜,盛哥躺下不久就发出了鼾声,而我明显感觉到老蒋的方向,翻来覆去的声音响了一夜。

喝颜怀,战臭虫
七尖


次日八点,三人围坐在小方桌,笑容满面的老太太精神抖擞的帮我们端上了精美的“高热量”早餐:白粥加咸菜。白天的她,没有了昨晚消失于黑暗的飘逸,显得红光满面,神采奕奕。老蒋略微发红的双眼瞪着老太太,愤怒的目光夹杂幽怨,老太太仿佛浑然不觉,当她转身一瞬间,我隐约听到老蒋嘀咕了一声:“我去你的臭虫庄主…”


餐毕,盛哥带队,沿着昨天探的路开始,跨越溪流我们一路攀爬。天目山这条线路叫七尖,著名的华东第二虐线路,“尖”我想在浙江应该就是峰顶的意思,因为这条线路跨越了连续7个峰顶。我一直以为只有在 西藏和新疆才有很多有意思的线路,所谓有意思对我而言曾经就是雪山,但这一行之后我明白了又一个道理:祖国的河山,处处都是美,更别提那些可爱的人们,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徒步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在这过程静心体会这东部风景和人文,成为最大的收获。


天目山环踞于 杭州西部的临安,西起清凉峰,东到莫干山。其山脉被称为“浙西诸山之祖”,被历代文人雅士视为乐土,名人墨客皆倾慕其雄伟奇秀,李白、苏轼都留下了华章佳句。天目山的七座海拔超千米以上的高峰,被户外圈称为七尖,号称“华东第二虐”,一般穿越顺序为仙人顶、龙王山、药王峰、千亩田、桐杭岗、仰天坪、大仙顶,其中龙王山号称是浙江北部第一高峰,位于临安、安吉、 安徽三地交界处,该线路总里程41公里,爬升总里程3000多米。

去向山巅

从臭虫山庄我们爬升,爬升,爬升,七尖虽然没有高海拔缺氧的痛苦却也强度不低。须知西藏的海拔高是因为整个底座都高,高于内地几千米,但是相对高差就可能是反复起伏的,而七尖线路和武功山一样,一直不断爬升,再沿着山脊穿越,半天就爬升了一千多米的海拔,海拔的变化导致了景观的变化。从山下的溪水竹林,逐步到了山腰满地荒草,再到顶峰的怪石嶙峋。我们一行三人,70后的盛哥打头,80后的我居中,90后的老蒋收尾,不是我比老蒋强壮,而是我赖着自己外来客的身份少背了 帐篷等很多重物,基本上已经接近轻装。此时,老蒋休息不好的弊端逐渐显现出来,速度很慢,几步一休息的适应着强度。但盛哥是真的快,我俩看着他遥遥领先的背影,都感叹自己的羸弱。


正午到达七尖的第一尖,大仙顶,海拔1480米。我们用了三个多小时从山脚一直爬升到此处,再继续就要沿着山脊一路前行。大仙顶遇到了一群徒步的老年人,全是轻装上阵,天目山果然是个胜地,就这寒冬淡季也还有人来。盛哥又发挥起技能,迅速搭上了话,问了问前路情况,再一次稳固的确定了方向。聊天中得知这些老人来自于义乌,昨天宿于大仙顶的另一边,十来分钟后老蒋姗姗来迟,盛哥拍了拍他肩膀:“这都是你老乡。”老蒋寒暄几句就把一大哥微信加上了,说看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发展业务,我心想这都可以,又学到了,荒郊野岭都能拉业务,这地方富裕果然不是没理由的。

众人坐在大仙顶把路餐吃起来,风大得令人怀疑人生,吃罢盛哥指明了方向就开拔,一马当先不由分说的往荒草丛扎了进去。老蒋一脸疲惫,我问他:“没事吧老蒋?昨晚睡着了没?”“除了臭虫还有你们亲切的鼾声陪伴,睡得可好了。”老蒋一脸忧郁无奈。我哑然失笑,“我带了耳塞,今晚帐篷里你能用上。”接下来就是几个山头的爬升和下降,盛哥一骑绝尘,时不时停下来在前面等我们,三个人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徒步中的同速行进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七尖果然很虐,坡度很大,但是好就好在有信号,且小径上的树木都有户外组织用红丝带做了标记,迷路的可能性不大。无人山中我又找到了那种短暂的自由和孤独。


日头开始朝西移动,某个陡直的山坡我半走半爬地追上了盛哥,他正躺在斜坡上闭目养神等我们,坡度很大,坐在上面巨大的 背包甚至不需卸下就直接靠着地面。盛哥安逸得宛如闲庭信步,看我撑着 登山杖气喘吁吁的样子,他笑了,指了指远处的山头,“我们其实是一直沿着防火带走山脊,再翻过两三个尖就可以落脚了。这种山其实是很难爬的,因为一眼能看到顶就说明坡度很大。”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几乎绝望,看山跑死马,就这样的山头还要两三个。每次徒步都会想的问题又涌上心头: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另一个问题也冒了出来:这老哥子年纪比我还大,为什么能走这么快这么轻松?别问了,埋头去走吧。


沿着山道缓慢移动,我看着昨天照在山脊的夕阳今天依旧在照着山脊。只不过昨天我在山下,此刻我已经在山顶。我们时不时的走散,又时不时汇合,我渐渐想象起来,如果有一双眼睛在俯瞰天目山,会看见暮色苍茫、升起的夜霜中,只有三人前后在一条山路上,那是多么寂寥。

安详的盛哥

他说只要走到对面就好。“你给我一个到那片天空的地址,只因为太高帅得我血流不止。”

暮色

火光


是夜八点多我们终究还是失去了方向,轨迹中有一段是原来的林区道路,可是现在已被新建的保护站截断,三人在“自然保护区,禁止通行”的牌子前汇合,面面相觑。天已经完全黑透,寒风刺骨,我是已经有点精疲力尽了,老蒋想必也好不到哪去,只有盛哥还保持着旺盛的斗志,连续探了几个方向,随即又否掉。我有点泄气:“不能硬闯过去吗?”盛哥指指路上明晃晃的摄像头:“你去试试?”我摇头,这是轨迹的局限性,毕竟手机上精度是有限的,深山中绕个圈也不一定能再次回到原路上。此刻我感觉自己的背包沉得如同一块巨石,双腿也疼痛不已。扑腾一下在地上坐下了,这种分不清方向的时候是最糟心,如果不是有盛哥坚持,我想自己估计会直接扎营或者向林业部门求救。这时候我感觉自己意志力是如此薄弱。一番探寻后,盛哥掏出轨迹给我们看:“这是一条小路,我们从这里斜切,再回到大路,虽然难走,但避开禁区而且能少走点路。”艾玛这可是久旱逢甘露,至于难走,这座山有好走的路吗?我俩赶紧催促:“走走走,哥你往哪走我们就跟着。”半小时后,眼看着轨迹快合并到大路时三人都呆住了——确实可以回到大路,但是此刻大路是在我们上方,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堵四五米高的挡土墙,直接截断了轨迹,而且墙根之下布满了让人发怵的野草和荆棘。我直接都麻了,这是得回头么?还是盛哥精神头好——“你们等会,我看看墙体边缘能不能爬上去。”又一头扎进了荆棘丛中,大哥你这真是太生猛了,我跟老蒋对视一眼,总不能让盛哥一个人去受累啊,男人的最后一点尊严使我们硬撑起来,大家分头在黑暗的草丛中摸索。我感觉那荆棘和树枝的擦伤现在都完全无感,既然都到这了,只能继续前进,这是徒步的魅力之一。你要说这是什么体验,我真的总结不出来,苦也是苦的,但不断突破极限之后,人也会变得更成熟和坚韧。

翻墙

最后我们还是一身荆刺和尘土的爬上了墙头,灰头土脸地走在了山区的一段马路上,不久后沿着轨迹又下了小路,走在一片竹林中,身边开始出现溪流。根据地貌我推测,这应该是再次下到了山腰的高度。同时注意到了这段路的路边插着一些桩子,上面写着“环浙步道”的字样和里程。后来我查了一下,“环浙步道”主线串联了浙江省域内若干个市,链接各种山水景观、古道村落及人文历史资源,长约2300㎞,想必天目山也是其中一段。“马上到 露营点了!”盛哥的声音不大但是依旧充满精力,这应该曾是一个村庄,小路边有收割竹子的简陋工棚,连门都没有,一张床直接面对着小路。“整村搬迁,”盛哥解释道,“原来像刚才路过的几个点,千亩田那些原来都还是有人住着的,现在都搬出去了。”我们来到一座孤独的民房旁边,从窗口望进去,还有些人迹,“门锁了,估计这些人家时不时还会回到这里的。”盛哥部署道,“我们就在旁边的水泥空地扎营吧。”老蒋和盛哥拾掇营地,搭帐篷,我被安排去打水。溪流距离扎营地应该有一百多米,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深夜一个人在深山走个一百米我还是挺害怕的,总觉得背后以及 头灯范围外的黑暗中藏着点什么,脖子上不时就起了一层白毛。但这也不能怂得太明显,今天怂几次了都?超标了不是。我把手机音乐打开,哼着曲子走向黑暗。溪水上有一排石块,形成了通向对岸的桥梁,对岸就是茂盛的竹林,如果白天应该风景宜人,但这时分那就好像通往宇宙尽头。我不由得想起鬼片里的各种情形,说不定此刻水中或者林中正有一双双带血的眼看着我呢。强装镇定,我把 水袋装满,但转身那一瞬间,一阵风刮来,竹林迎风而动,哗啦啦的一片声,就再顾不得面子跑了起来。

慌了

远远的就是营地,我看到了火光,自从远古有了火,人和野兽就区分开来,那意味着温暖和安全。调整步伐,假装若无其事回到营地,我终于明白老蒋包里是什么玩意这么重——这货居然背上了一个铁质火箭炉,有了这玩意就可以安心捡柴生火了。再黑的夜有了火苗,就有了勇气和力量。三个人吃过热饭,喝了热汤,围坐在火边,我脱下解放鞋,烘烤僵硬的脚。一种无比的快意涌了上来,在城市,你绝不会因为一团火感受到这样的快意。盛哥更是掏出自己的 炉头煮起了咖啡,开始大谈轻量化装备的经验,某炉头能轻几克,某背包背负系统多好。我这次是从家随便拿的一个包,背负系统极其垃圾,肩膀早就疼的不行了,这时心念一动——这老哥走线这么潇洒,指定是轻量化的结果,嘿,要咱俩换一下背包我肯定比他快!


一夜无话,再无臭虫滋扰的老蒋也很快打起了呼噜。次日起来我们就开始收拾出发,收拾好背包,盛哥说走之前必须装满水袋,于是他去打水。我看到他放在角落的背包,心想你这轻量化的包定是轻如蝉翼,不然怎么特么的飞檐走壁似的,容我来看看……结果伸手提了一下我直接咧歪嘴了,好嘛,没有60斤也得50多,这还是轻量化的结果?哥,他真就是哥啊!

安全用火

下山


出发,盛哥丢下一句话:“我先走,你们沿着防火带走就好了,不会迷路的。我先出去之后把车开回到出山的路口汇合,然后咱们回家。”睡了一觉我恢复了不少体力,寻思着今天我也得试试紧紧跟上,看看和盛哥差距到底有多大。三人各自出发,这次我也没等老蒋,暗暗憋着劲追赶盛哥,开始还能看到盛哥的背影,不久后就再也看不到了。我不停给自己鼓劲:“最多也就差了个十来分钟脚程,加油追上去!”一个多小时后,穿越竹林的我目瞪口呆的站在某尖之下,只见防火带顶端是陡峭的山石,目测就知道非常危险,但是让我震惊的不是这危险,而是盛哥的背影已经不见了。这就意味着盛哥早已跨过了那堆岩壁,而我估摸着自己越过这一尖至少要半个到一个小时,“服了,我真的服了。”喃喃自语的我从此对盛哥和自己的实力差距有了清醒的认识。

有时给你绝望的不是岩石,而是变态强的老哥。自此以后我立马做出了明智决定,还是留下来跟老蒋一起的好,赶不上徒霸,至少两个徒渣在一起有个心理安慰。我减慢速度先往上爬,十来分钟后老蒋也出现在刚才的竹林边上,我想起他那个重达60斤的背包,背着这个包爬这么陡峭的岩壁实在是太危险了。但最后有惊无险的我们还是上来了,到岩壁顶上,老蒋俯视远山,背影中似乎透出对臭虫的眷恋。我不失时机的给他来了一张,小伙子不看脸还是挺帅的。

背影杀

后来的路,和来时的路一样,充斥着爬升和下降,我们在路上看到了几个轻装的年轻人,老蒋说他们都是一天穿越的,从早上五六点一直走到半夜能一天走完。我吃了一惊,实在想不出这有什么必要。但是查了下轨迹我才知道其实这条线重装一般也是走三天的,但是在盛哥带领下我们一天半就干完了。“诶我去,盛哥果然是个变态。”“是的,恭喜你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下午我们两人磨磨蹭蹭下了山,最后一段竹林,又是竹林,这边哪怕竹子也比广西的细秀很多。我跟老蒋说广西河边的竹子有的比他腰还粗,他说自己没有腰。大路上盛哥已经把车子开过来,“接下来去哪里?”“我们回家。”

尾声


回望天目山,此刻一草一木如有情,我发现自己开始喜欢上了东部。徒步是为什么,我一直想弄明白这个问题,第一次徒步是在天山,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大概就是垭口那绝望和寒冷,跟无数第一次一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一次偌大的天目山,给我最深印象的应该是那火箭炉里跃动的火苗,那温暖让旅者不再疲倦,就如人生中不期而遇的友情,这缘分一直从新疆到浙江。我们一路飞驰,F已经在某处升起了炊火,烧着菜等待我们,火,又是它,我们怎么能离开它呢?我从此相信最美的不是山之巅,而是朋友一起在旷野生的火,徒步不止于风景,更有那份真情谊。(END)

( 本文作者 : 加铃菜鸟 )